姜宝青抽抽噎噎的哭着:“我不是什么邪祟!我是姜宝青!我还记着我小时候的事,若是邪祟上身,邪祟肯定不能知道的!”
她指了指一直躲在窗户后头看热闹的姜二丫:“二丫姐小时候经常打我的头,骂我傻子,有次还把我衣裳点着了,看我跳到了河里头去,还是过路的大虎哥救我了。”
姜二丫脸色一白,整个人都缩到了窗户下头。
谁也不是傻子,一看姜二丫这反应,哪能不知道姜宝青说的是真的。
姜宝青又指着外头看热闹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小时候他还把石头往我嘴里头塞,逼我咽下去,我嘴里头都被石头割破了好多血也咽不下去,他还踹了我好几脚,骂我废物!”
那男孩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娘在他身边,一见儿子这神情,就知道是真的了。她也是头一次知道他小时候竟然还干过这种事,在外人谴责的眼神里,当即羞得都抬不起头了,一巴掌呼在男孩头上:“你小时候咋那么不懂事?”
男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姜宝青又指着好几个人,说他们是如何以欺负她为乐的。说得那几个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恨不得钻到地底下的缝里头去。
她抽噎着说:“……你们打小就欺负我,我要是真邪祟上了身,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果然,这样就有说服力多了。
谁都知道,要是被邪祟上了身的话,是没法知道那么久远的事的。
姜云山却是头一次知道她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吃过那么多的苦。从她指着姜二丫说的时候,就有些熬不住了,听到后头,更是直接崩溃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一边痛哭着一边捶着自己的头:“我还读什么书啊!我还读什么书啊!让自个儿妹妹吃了这么多苦,我读这书有什么用啊!”
姜宝青也蹲了下去,碍于自己身上的血渍,没有去抱姜云山,而是道:“哥哥,哥哥,你别自责了。我知道你读书是为了我好,我小时候就知道这点,所以每次我都隐隐约约的记得,不要让哥哥知道这些……哥哥,现在我好了,以后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你放心。”
不少村里人都有些酸了鼻子。
“哎,算了……这对兄妹也是不容易,打小就没了娘,后头还没了爹……这好不容易不傻了,又被说是邪祟上身……”
“就是。打小这对兄妹也算是咱们看着长起来的了。我看着也不像是什么邪祟……”
“我看着也不像……”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听得姜老头一家子急得头上直冒汗。
半仙说的是邪祟上身,怎么他们都不信呢!
要不是邪祟上身,才哥儿哪能到现在还没退烧?
全里正慢吞吞的问姜老头:“姜老弟,这俩孩子也怪不容易的,宝青丫头也自证了她不是被邪祟上身。你看这……”
姜老头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李婆子急了,拉着魏神婆:“半仙,半仙,你快说话啊,这姜宝青分明就是被邪祟上身了,不然哪能这么古怪!还有我家才哥儿,现在还躺炕上起不来呢!”
魏神婆在周围诸多质疑声里头也是有些发懵,这还是她从业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一般狗血一泼,小姑娘不是被吓个半死,就是被吓得失了魂,这还是她遇到的头一个,被泼了这么多黑狗血,还能哭着把事情都给掰扯清楚的。
这次真是踢上铁板了。
魏神婆咳了一声,一脸的肃穆:“本仙刚才开了天眼看过了,这小姑娘身上的邪祟,已经被本仙驱走了,眼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李婆子大喜,忙掉头就往屋子里跑。
周氏紧跟在后头。
姜有才还躺在炕上,依旧是脸颊通红,烧得神志不清,口中不停的说着胡话。
李婆子绝望的冲了出来,拉住魏神婆的袖子:“半仙,不对啊,我孙子还烧着呢!”
魏神婆有些不悦的把袖子从李婆子手里头拉了出来:“无礼!本仙已经把邪祟驱走!你孙子阳气被吸得太多,回天乏术,怪得了本仙?”
李婆子双眼暴瞪,回过头去就要厮打姜宝青:“你还我孙子!”
那模样好似要生吃了姜宝青一样。
看得周围不少围观的村民心里头都有些发骇。
第五十章 火光
“让你家婆娘住手,这咋像要打死人呢。”全里正跟身边的姜老头道。
姜老头只得跟李婆子喊:“全老哥让你住手。”
对于村子里的里正,李婆子还是多少有些畏惧的,她瞪着眼:“全里正,你是不是想护着这个……这个小蹄子!”她本来想骂邪祟,但想起方才魏神婆说已经驱走了邪祟,只得换了个词。
全里正皱了皱眉,看向姜老头:“姜老弟啊,你这家里头,看来说话不大管事啊。”
姜老头一贯爱面子,一听这话,脸都涨得有些发紫了,尤其是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他朝着李婆子怒吼一声:“行了!你够了!”
李婆子哆嗦一下,一直被姜云山拦着架着的手,就不甘的放了下来。
她狠狠的瞪了姜宝青一眼。
“让让,都让让,”人群后头孙大虎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把苟大夫请过来了!”
围观的村人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孙大虎跑得气喘吁吁的,背上背着的正是三里窝唯一一个会看病的苟婆子。
孙大虎鼻头上都渗出了汗,脸色潮红,苟婆子被颠得哎呦哎呦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一看就是孙大虎背着人一路奔过来的。
孙大虎小心的把人放在院子里,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满头满身狗血的姜宝青。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苟婆子赶紧去看看姜有才。
看到苟婆子,李婆子就想起上次苟婆子要姜有才去县里头看病的事,她眼一瞪:“叫她过来能有个屁用!”
苟婆子气还没喘匀,就听到这句,气得就要走。
“别别别!”周氏急得满头汗的冲过来拦住了苟婆子。
她现在是但求儿子能退烧,别说苟婆子了,就是猫婆子,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试一试。
苟婆子去屋子里给姜有才看病了,孙大虎站在姜宝青跟前,心疼的不得了:“宝青丫头,你受罪了。”有心想给姜宝青擦一擦,但他知道,这男女大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是伸了这个手,怕是后头还没出这个门,闲话就没天飞了。
“我没什么。”姜宝青冲着孙大虎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就见着魏神婆蹑手蹑脚的,打算趁着人不注意溜了。
“魏半仙,”姜宝青嗓子还带着几分哭后的哑声,“您这是去哪里啊。”
魏神婆没想到会被姜宝青直接喊住,浑身一僵。
方才姜宝青哭哭啼啼却怼天怼地把姜家人怼的说不出话来的英姿她是全都看见了,并不想姜宝青直接交锋。
万万没想到,姜宝青直接找上了她。
魏神婆做出一副高人风范,转身答道:“这里邪祟已清,本仙正要离去。”
“我说了我不是邪祟,也跟很多人都证明了我不是邪祟,那么您刚才清的是什么?”姜宝青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非要魏神婆说出个三五七来。
不就是演个白莲花吗,谁还不会演似的。
只不过旁人装白莲花,都是些清清秀秀的靓丽少女。姜宝青演白莲花,一身黏腻的狗血,从头黏到脚,实在有碍观瞻的很。
然而也正因为这份有碍观瞻,让姜宝青看上去越发有种受了迫害后的可怜。
村里头的人看着魏神婆,不少人神色间都有了几分怀疑。
魏神婆正在那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就见着苟婆子气冲冲的出来,在院子里大骂:“孩子都烧成这样了,你们还请这种跳大神的过来,嫌孩子死的不够快是吧?不就是个伤寒高热吗?还整出什么驱除邪祟来,我呸!”一边骂着,一边往地上重重的吐了口唾沫。
苟婆子直接当着众人面把魏神婆喷了一顿。
因着上次才哥儿的事,周氏跟李婆子近来没少在村子里踩苟婆子,说她没什么真本事,比不过魏半仙一根手指头。
这次苟婆子也是憋着一口心火,替自个儿正名了。
魏神婆脸一阵红一阵白,本来她说姜宝青是邪祟,被姜宝青打脸回来后,就有些圆不回去了;眼下苟婆子又出来这样喷了魏神婆一顿,魏神婆的名声算是彻底扫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