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明指了指旁边的一堆参考文献,“闲人不太好当,之前因为训练缺了些课得补起来,大概半个小时好。”
“好,那我先过去了。”
秦既明打了个哈欠,应付个六十分得了,恋爱明显比补课有趣多了。
*** ***
为了在校庆晚会的征选会上能角逐获胜,刘心颐最近经常加练,才刚到楼层就听到如瀑般倾泻而下的音符,她暗自猜测,“是沈湛吗?他也这么拼?”
刘心颐好奇地透过门口小窗打量,没想到,“是她?!”
一遍练完,依然盯着自己的双手,坐在琴凳上若有所思。脑海里重复着如魔咒般的评价:为琴而琴,为技而技,为曲而曲。欠心境,欠情感,欠理解。
她有些愤怒地想砸琴,硬生生忍了下来。闭上眼深呼吸,调整情绪。她再度呼出了一口浊气,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曲谱上做的所有记号,松了松手腕,也放松身体。抬起手腕间,不过六个小节后,琴房霎时被气势宏大的音浪掀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刘心颐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隔着门也能感受到枯叶乱舞的《冬风》,这股自信到雷霆万钧的气势,是她所不能有的。
刘心颐推门而进。
依然以为是秦既明来了,想和他分享刚刚找到些灵感的喜悦,看见刘心颐时,脸上的表情一时僵住,瞬间换成了清冷的漠然,语气里是疏离与不解,“你好?”
这位就是迎新晚会上临时罢演被她替掉的那位钢琴系研一师姐。
“你怎么能进练琴房的?”
她就是迎新晚会上临时替她的女生,那个一直跟着彩排的大一学生会干事,当天她就在会场门边角落,她之后调查过钢琴系大一生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
“我借到了门卡为什么不能进来?”
“我记得好像非本院学生不能使用吧?你是哪个学院的。”
“作为学校公共财产,只是优先艺术学院学生使用,不是独你们所有。目前处在闲置状态,我在不破坏的情况下也可以使用。”
“那我现在要使用。”
“请便。” 依然开始收拾自己的曲谱准备离开,虽然有些不舍自己特地调过音的琴。
刘心颐有些恼怒地说,“等等。”
“刘师姐还有何指教?”
周末空琴房还多得很,“把你的卡交出来,我到想看看艺术学院哪个学生胆子这么大,敢随便把自己的卡借出去。以后琴房里的乐器如果出现了什么损坏,第一个找他算账。”
面对无理要求,依然直接选择了无视。抱着曲谱准备拐去隔壁练琴室。
她一把拽住依然的手臂,“你耳朵有什么问题?听不见学姐说话吗?”
慢悠悠绕上来的秦既明一来就看到了这出戏码,脸色有些沉,总是懒洋洋的眼神里露出了幽深与不豫。
声线还是一样的清越明朗,“发生了什么事?”
刘心颐没想到会在这个情境下遇到人,她松开了依然的手,“是你?”
秦既明走到依然身边,看了眼她的手臂,还残留着红指印,“疼吗?”
“还好。”
确认依然的状况后,这才回头搭理刘心颐,“来陪女朋友练琴,有问题?”
“你们……” 刘心颐似联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确信,“卡是你给她的?”
“没问题的话,我和依然先失陪了。刘师姐征选会可要加油了,我的推荐名额只有两个,好好把握机会。”
从前到后联想了一遍,刘心颐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说出来吗?”
“我做了什么?”
刘心颐不敢闹大,这种事毕竟本就对自己名声没好处,哑巴亏是吃定了,“算你狠,走着瞧。”
依然丝毫不让,“征选会见。”
尽管她连是什么演出的征选会都还不知道,这个和她一样是大一干事的人怎么权利这么大?
第24章 她的钢琴课(2)
“征选会是怎么回事?”
秦既明挨着依然坐在琴凳上,“本来就想今天告诉你的。学校今年60周年校庆,以往的新年音乐会也会变成校庆音乐会,场地、时长、编制……整体规模都会提升。”
“具体时间?”
“十一月初,大概三周后。常教授给的编制里写明了需要一架钢琴,具体是独奏还是协奏曲目前不得而知。”
“你的名额为什么要给她?”
“之前请她帮了个小忙,为了不欠人情。”
“只有两个?”
“随口编的。”
“小忙?” 依然实在不想这么自恋,但想想他们可能存在的交集,以及文然的提醒,“比如希望她放弃小小的迎新晚会用征选会的名额来换。” 她顿了顿,“替补退出也是你安排的。”
“真聪明。” 秦既明眯着狭长的眼,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不生气?”
“你给了她选择,她没禁受住诱惑。就算我最后不上台,受伤的也是指挥和辛辛苦苦练了大半个月的乐团。” 他只是发起了罪恶之舞的邀请,也要另外一只手愿意搭上来才行。没什么好生气的,“名额是怎么来的?”
秦既明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特地为你要的,感不感动。我都能走后门进学校,所谓的两个名额,不过是往面试名单里塞两个名字而已,你觉得有多难。”
也是。
不多时,隔壁传来了阵阵钢琴声,依然并没开始练琴,而是侧耳听了几分钟。
秦既明并未出声打搅,直到对面的琴声结束,“她在练什么曲子?”
“贝多芬第二十三号钢琴奏鸣曲,《热情》第三乐章。” 音乐是为了传递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感,“听完后有什么感受?”
“节奏很湍急,情绪很激烈。”
依然简单试了下钢琴的音准,自信地说,“我弹一次,你再听听。”
同样是《热情》,其力量之充沛,气势所不能挡远胜刘心颐。乐音直直地击穿了厚墙,灌入了刘心颐的身体,她拍琴而立,“她这是在挑衅吗?!”
依然的演奏非常干净果断,音乐线条流畅和谐。展开部这段由弱到强,由强减弱的处理比刘心颐层次丰富自然太多。乐章的结尾情绪达到了高潮,尤其是突然进入的这个急板,使得情绪冲破束缚,甚至是狂热,整个奏鸣曲以绝对震撼的力量结束。
依然收势,“怎么样?听了之后是什么感受?”
被炽热音符团团围住的秦既明此时只有一个感受,“热情。”
真的再没有比这个形容词更合适的词了,怪不得这首奏鸣曲就叫《热情》,“曲子的气质很适合你。” 势如破竹的自信,绝不服输的态度,都是依然的写照。
她手托着下巴,贝多芬的热情是献给他的约瑟芬,而她将热情献给音乐,“她运气太差,选了最不该选的曲子。”
隔壁再次传来了旋律,好像与她杠上了似的。
秦既明沉吟,“这首有些耳熟。”
不等刘心颐演奏完,依然坐在琴凳上也演奏了起来,“《降E大调夜曲》,肖邦极具诗意的钢琴独奏作品,与其他表达情人爱慕的夜曲不太一样,他表达的是夜深人静时作者内心的一种独白,所以非常能引人共鸣。”
不过只是演奏了一小段,依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她水平还不够资格。” 完全不掩饰她的不屑,她并没有忘记今天来琴房的目的,“恭喜你,成为我教的第一个人。”
秦既明笑说,“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听着隔壁不再跟她斗琴,刘心颐气愤地砸琴。而依然却尽职尽责地当起了钢琴老师。
依然随手练习着音阶跑动,“钢琴,乐器之王,发展至今300多年。52个白键,36个黑键。音域宽广,几乎囊括全部乐音。我先带你认识键盘,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两个黑键组左下的第一个白键是do。比如这个,” 依然按了下中央C,“往上往下,你能找到好几个do,都在这个位置。”
“这就是大家常说的一个八度?”
“对,你弹奏的这是小字一组。” 教聪明人还是很舒服的,他弹奏的时候几乎完全按照她刚刚的指法来,观察之细致根本不需要她多作提醒。
而秦既明则发现依然的手看起来不大,能实现的跨度却比他的还大。
“我带你直观感受下。” 依然这次特地带了本简单的谱,曲谱封面写着《库劳C大调小奏鸣曲》Op.20 N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