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虽没能伤害到梁苡宸,却也逼的他送了手,琉璃一下子软在地上捂着脖子连眼泪也咳了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整个人又好笑又狼狈。
她本该继续学着梁苡影的样子和他虚与委蛇的,但顷刻间窒息的恐慌和与死亡的近距离接触早将她吓软了腿,脑子一片混沌,哪里还反应的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还没等她把一身的恐慌狼狈咳完,那只无骨玉手就又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则两指做钳,抬起她的头来,逼她看着他。
凤眼斜飞的男人就着这个姿势仔细打量着她,越看唇边的笑意就越温和,只那双眼,从刚刚开始一直温温的笑着的眼,像是寒夜中浮冰一点点褪去温度。
“监天间的老不死果然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在我大梁国土之上居然能让人把暗帝偷天换日……”
说出的话让琉璃血管凝冰,他什么意思?不在问几句,就这样确定了?
却见这男人松开钳制住她的手,从袖里掏出一条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拭着那双玉骨天成的手指。
“一杀。”
他声音不大,但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却一瞬间从窗子跳进来,单膝跪地,“圣上。”
这个男人并没有像普通的暗卫蒙着脸,因此看清他的脸的那一瞬间,琉璃就忍不住将指甲陷进自己手掌之中。
一杀,整座暗卫营里身手最好的暗卫,普通的任务不会接手,一旦被他接手了什么任务,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男人已经回到榻前坐下,青色衣袍垂在地上“暗卫营里有没有什么不伤人身,也能逼供的法子。”
他眸光已然回温,好似方才眼里的冰冷都是琉璃的错觉一般。
一杀恭敬回到“有。”
可不是有!琉璃哪能听不出梁苡宸这是要干嘛?声音沙哑不敢置信“哥哥是要用我训练出来的法子来审讯我?”
一杀惊讶地看青衣一眼,也似不敢置信。
梁苡宸笑的愉悦,本就不俗的样貌更是平添一层光辉,只他眸光在温,也是要置人于死地的。
“奇闻异事录中说,古有美人妲己,有艳杀群芳之姿,惑的君王夜夜笙歌,不思朝纲,却少有人知那苏家小姐早为妖物所害,皮囊里早已不是同一个人了。”
琉璃身体一下子抽干了气一样。
他、他竟真的……
一杀一瞬间抬起头,警惕的看着琉璃纵然这话玄幻的像是糊弄小孩子的话语也丝毫不怀疑梁苡宸话中的真实性。
琉璃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要是只是单纯的怀疑人被调了包,还能想办法骗骗他,要是他一开始就戳穿这个魂魄是冒牌货,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她入了暗门。
暗卫营手下最干净,最没有血腥的一间牢房。
却曾经让所有暗卫浑身起鸡皮疙瘩,敬而远之。
第5章
一杀没能趁热打铁直接当晚刑讯逼供,就算是陌生人的魂魄,也是自家女主子的身体,因此也没太亏待她。
只是暗夜里以现在的身体素质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还是能证明这四面八方都是正在监视着的暗卫。
只是纵然是梁苡影亲手训练出来的暗卫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算无遗策的。
比方说那道由梁苡影亲自督工落成后又坑杀了全部工匠的密道。
看到这段回忆的时候只觉得着女人真的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变态,她不惧怕天下人的耻笑憎恶和反感,只要是能巩固她地位的事情都愿意去做,她哥哥也愿意替她担下十恶不赦的骂名。
密道漆黑一片,琉璃身上有火折子但她不会用,只能摸着黑在漆黑的密道里行走,凭着记忆力在密道岔口间穿梭,好不容易离开密道,却看着高墙一时无能为力。
梁苡影一身的好武艺,不然也不敢在朝堂上目中无人的杀人泄愤,但知道她会是一回事,自己用又是另一回事,提气提了半天,别说飞起来,还没踮脚来的高。
爬墙是不可能了,只能另想办法,但这深宫大院的哪里来的狗洞给她爬?
再者说,爬出去了要了怎么办?
她没钱没势,这一逃梁苡宸势必不会放过她,暗地里的搜查绝不会少。
自己会的东西在这里想来也完全用不到,那要逃到哪才算是安全的?
可她忽然从鞋底拔出一柄小刀,小刀精致锋利,刀柄上镶嵌着金银玉石,然后一撩衣服下摆,塞进腰带里,小刀插进宫墙之中,双手死死扣着墙皮,以一种难看到极点的方式费尽力气往上爬。
安全不安全是逃出去之后才能想的事情,她现在只要——逃出去!
皇宫内院的墙修的不矮,她爬了半天内衫都被汗水打湿,只觉得自己一身黏糊糊的不得劲,手上灰呼呼的全是石灰粉。
可眼瞅着那墙就剩一点点就能翻出去了,手在疼也不肯松开,也亏的手上这把匕首精钢铁铸,到现再也没卷了刃儿。
好不容易翻过了那高墙,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正自欣喜,却听见后面一个低沉的男声道“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她浑身一个激灵,慢动作回头,月色下修长身影暗含杀气,他手里长剑泛着冰冷寒光,脸色暗沉。
宫廷之内最不缺美景,只要你想要,苏州园林能给你缩小成盆景摆在你床前供你观赏。
就是在深沉夜色里,也能有不同的景致,这是给皇家做工的手艺,也是保命的根本。
只是这样的美景却只能让两个焚琴煮鹤的人给破坏殆尽。
“你放开我!有你这么抗人的么?膈着我肚子了!”
人影不理,他脚步稳健,即使扛着一个人也能健步如飞。
这人当然是一杀,他年幼时家族被灭门,自己在外流浪遭受欺凌,后来是梁苡宸给他以复仇的机会,之后漂泊无依,便以身还恩,做了皇家最隐秘的暗卫。
他也是少数几个知道真相的人,皇位上其实是暗明两帝,女帝暴虐嗜杀,分不清自己的性别,好几次沐浴时也不知道避着男人。
他不喜欢女帝的作风,但是真正的明帝却是胸中有沟壑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除了身体不好和太过纵着那个做事无脑的妹妹之外,真是所有拥有报复和理想的人最想侍奉的完美君主。
一杀一向是暗卫中做事最稳妥的,主子此次把看守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任务交给自己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一刻不敢放松,哪怕一点点的可能会让他辜负了君王的期待,结果呢?
结果他居然让人从层层高手暗卫和密不透风的监视中跑了!何等耻辱!
琉璃还在不知疲倦的咒骂着,他绝对是从一开始就在哪里呆着,一直到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爬出来才让她功亏一篑!
还没骂够,感觉他一停手一松,人就整个摔在地上,屁股砸在砖石地面上,痛和凉一起传过来,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已经搭在她脖子上,寒锋凉凉,“若不是你这一身皮肉是女帝大人的,你以为我会由着你这样撒野?”
她看了看刀锋,在看了看脸色不虞的暗卫长,已经知道自己是没有逃跑的可能了,只是还是忍不住的疑惑。
“梁苡宸那么说,你就那么信,他是给你下了什么蛊?可以让你连怀疑都不怀疑?”
月色下高挑少年面寒如霜,他本不想解释那么多但是又怕在这里磨蹭的太久节外生枝,只好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让人臣服的,不需要怀疑什么,只要跟着走就是了。”
琉璃本就有心拖时间,一听这话不屑道“臣服?臣服到不管民生不顾正邪,只一味的追随,就是你的原则?”
一杀眼神一冷,刀锋向前送了几寸,寒光一瞬间削断她的发丝,“民生正邪?民靠着什么而生?皇权!正邪这东西又是谁定的界限?若是正非正,邪非邪,坚持所谓的正邪有什么意义?”
琉璃先是被他毫不留情的出手吓到了,紧接着他又说了一些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整个人就懵了。
民是靠着皇权而生?
在二十一世纪民主法治的教导下,她是在没有办法说着话是对的,但是价值观不同的人解释了辩驳了也没用。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时空,不能说他错,只是他还是有着这个时代的时代局限性。
但是后面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