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凄凉,本就是倾国倾城之貌,加上脸色凄然之色,却平添了几份动人心弦,官家心中不忍,再看她严刑拷打仍旧咬死了不松口,直说自己是冤枉的,心中又有些疑惑,便命令继续关押她。
赵昇总算脱离了危险,身体一天天痊愈起来了,只是他却瘫痪了,始终无法行走。
皇帝身边共有八个儿子,却只活了四个成年的,老大赵昇被立做太子,二皇子满脸麻子,不得官家喜爱,五皇子赵昀个性狷介,官家却不喜五皇子;八皇子赵昱性格温文和雅,在文官中口碑极好,只是先前跟着朱贵妃下了诏狱,虽然后来官家释放了八皇子,但是贵妃还在诏狱里关着呢。
好不容易明朗起来的局势随着太子的瘫痪在床一时之间重又复杂起来。
有人浑水摸鱼,有人兴风作浪,有人耐心蛰伏。
平成二年的秋天,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让小满高兴的是栀娘回来了。南宫救治了太子以后,求着官家释放栀娘,官家思忖良久,到底还是释放了栀娘。
容娇娘也自请下堂,她怀了一个孩儿,却未三月就流产,待到医生诊断,说是中了毒,今后也无法再生产了。陈方晟却不再彻查,容娇娘心灰意冷。
挑了个日子,陈恳对陈方晟和宋宝宁说:“一则我已是伤了根本,无法再生儿育女;二则,我多年在乡下生活,到底是个粗鄙乡下婆子,和列位官夫人出面应酬,样样不懂,改日闹出什么笑话,耽误了老爷的前途,便是满屋的丫鬟婆子给我使,我也浑身不自在。”
宋宝宁得意洋洋:“算你识相。”
陈大婶冷冷瞟了她一眼:“我虽是乡下婆娘,却也有几份见识,既然老爷和夫人和和美美,我便不做那第三个人了。”
到底是官家御赐的平妻,陈方晟再怎么不喜,也得给她几份面子:“既然如此,那就去小满的庄子上去一起生活吧。我陈家,到底要养你到老的。临了了,总要供你一碗饭的。”
如此,平生居倒也变得热闹起来,容娇娘、栀娘、小满都齐齐住着。
南宫牧却来得少了,常常形色匆匆,他总归是想着将赵昇的病彻底治好,只是希望渺茫,京中的诸人都不抱希望了,唯有南宫牧还在祁非凡的帮助下努力寻找各种办法。
如今进入初秋,汴河边有小贩提着鸡头米叫卖的。小满买了些鸡头米,想做做些桂花鸡头米糖水吃。再想到栀娘爱吃咸口,便又买了些新鲜的河虾,预备着另外做一道虾仁鸡头米给栀娘吃。
小满自认为最好吃的鸡头米,当属苏州南塘产的鸡头米了,有时师傅会带着她过去。师傅吃美食讲究时令节气,常跟她讲:“做美食啊,选对了料,那就成功了一大半了。”,跟候鸟一样乐此不疲在全国逐季而食。
冬日里去北地的查干湖去等着冰鱼捕获,看喇嘛绕着供桌和冰洞转圈,师傅必然得吃上湖头鱼,片成鱼片开水中一涮,蘸上醋橙调就的蘸料,窗外冬雪纷飞。
初秋的九月九,必然要去苏州的南塘吃鸡头米。桨声悠悠里,船首白鹭翻飞,船娘在岸边停泊,和她们的儿女一起上岸提篮叫卖,篮中便是大名鼎鼎的鸡头米,南塘的鸡头米是江南最佳,结籽能达六七十粒,硕大清甜。
不过小满读大学以后,师傅却一次没出去过了。欧阳师伯有次就这件事问过师傅:“你这个老头子,这些年倒怎么突然改了脾性?”
师傅叹息:“现今小满读书,我总要攒一份家业给她。”
小满听到,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赚了钱,一定要带师傅吃遍天下美食。
如今在汴京,没有法子吃到上好的鸡头米,只好暂时吃这一口劣等的鸡头米,聊以慰藉思乡之情。
小满取一个陶罐,倒入井水,在火上炖煮,鸡头米吃得便是那一点鲜甜,最忌讳的是放在铁锅里烧,讲究的厨师管这个叫“沾了铁味”,甚不可取,陶罐里煮的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鲜味。
等到水开,放入冰糖,慢慢炖煮,小心拿筷子在手里搅拌,直到冰糖完全融化在水里,再倒入洗好的鸡头米,煮一小会儿,等煮好后再盛入碗里,撒一点桂花。
虾仁鸡头米取用的是最新鲜的河虾,剥去外壳,去掉虾线,然后拿花雕酒和五香粉、紫苏叶腌制片刻,再单取出虾仁,锅中热油,爆香葱姜丝,然后捞出,再倒入虾仁翻炒,看着虾仁变色后,加入鸡头米,一起搅拌均匀,迅速出锅。
栀娘尝一口桂花鸡头米,芡实香嫩软糯,糖水喝起来也甜甜的,忍不住就喝掉半碗。
再尝一下虾仁爆炒鸡头米,虾仁脆弹,鸡头米软糯,两种食材的口感不同,却因着都来自秋水而独有一番清甜,处理得当,方能除去鸡头米的土腥味和虾仁的水腥味,吃起来只觉得满口生津,余香不止。
栀娘边吃边赞叹:“都说御膳房天下第一,我去过一趟倒也没觉得比小满手艺强嘛。”
就在这时,听得赵昀的声音:“立冬,开开门。”,立冬爬去开门,赵昀裹挟着外边的落叶,走了进来,栀娘打趣:“你这个人,却往别人家跑。”,赵昀进了门,却对着容娇娘挨个行了行礼:“因着路过,叨扰则个”,容娇娘慌忙起身去扶他,这般粉雕玉砌金玉打造的小王爷,以前只是在画上见过,在戏文里听过,哪里想得到如今出入自己家,想到以后还会成为自己的女婿,越发的乐滋滋起来。
栀娘看见了赵昀,破天荒起身去给赵昀盛一碗汤,小满惊讶的咬住调羹。栀娘不好意思:“先前在宫里他没少照顾我,如今我权当报答他了。”
赵昀摇扇笑:“可见的还算是有几份良心。”
待到端上来,赵昀先赞一遍这道甜点精致,尝一口,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眼睛,复又吃上一口,悠悠然说:“小满这道点心,让我想起烟波渺渺,春晓堤坝,吴越人家,船歌唱和,仿佛看到江南山水迤逦入怀而来。”
容娇娘在一旁啧啧称奇:“这贵人就是夸个菜都跟我们粗人不同,这般文绉绉。”
第110章 这个表妹有点毒
祁府,这座传承百年的府邸也随着近日来朝堂上的风雨阴晴不定,前些日子太子遇刺,整座府邸的仆妇们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主子们的心思,也极其谨慎,到如今太子活下来了,祁府也稍微有些喜色。
西边的侧院里,丫鬟们一早就开始洒扫清洁,忙忙碌碌。院中一个穿葱绿色比甲的丫鬟边扫院子边嘀咕:“哼,我就看不上这样的,轻狂个什么劲儿啊,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家小姐呢。”
她旁边一个穿青色比甲的婆子赶紧制止她:“禾绿,赶紧住口,那屋里的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主子的亲戚,不得放肆!”
禾绿被警告后声音虽然降低了,却犹自嘟嘟囔囔:“不过是夫人娘家旁支远房的落魄户,装什么贵人?!送去的早饭这个不合意那个太油腻,笑死了!也不看看自己刚来时抓着半个鸡腿啃的丑样子,如今在富贵窝里开了眼界便要东施效颦学人家吃的清淡。”
那婆子低声说:“也是心中有火,她巴巴的进府是为了给少爷做偏房奶奶,结果少爷偏偏被官家赐婚了,少爷又明确跟夫人说不要任何偏房,如今夫人犯了愁,又怕难以跟她家交待,又怕做主抬了她做偏房少爷怪罪,因而左右为难见都不见她。”
禾绿“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自己自甘下贱要做姨娘做不成,便把气撒到咱们做下人的头上,整日里挑三拣四,打骂奴仆,恁得龌龊!”
婆子点点头:“也是,咱府里的主子们都非常和气,甚少有打骂奴仆的,那也是主子的教养。想必这位王家娘子是小家子出来的,想象簪缨世家都拿打骂奴仆当做体面,实则错了,越是有地位的主子越是不会直接发作仆役,不听话的自然有管事呢,跟个仆从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
禾绿赞同的点点头:“就是就是,便是那位未来的陈家娘子,人都说出身低微,上次进府来做饭还给我拜把子妹妹一把赏钱呢。”
婆子赶紧捂住她的嘴:“那位陈家娘子,可不是什么出身低微,她娘家爹爹是侍郎呢。”
禾绿高声大嗓说:“就是!陈娘子出身官宦人家,还是官家亲自赐下来的姻缘呢,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边说边看院子中的正房。婆子看见,叹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