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为何这么能言善辩?”
“网络骂战中锻炼出来的……请叫我键盘侠。”
“既然有夏桔,相公又为何拖我露面?为何随身携带话本?”
“带话本是因为你的前夫我本就有让那个姓张的老头读的打算,教你出场,是因为你的前夫我原本说得很清楚小孩子别来这种地方。”
春和赶紧埋头,记起纪初霖说若是不知该如何回答问题就赶紧转移话题,便问道:“那为何那对父子忽然不告了?”
杨梦笛:“我等展露实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正说着,几人忽被那李姓人家拦住。
李父说自己除了在瓦子中闹出事端的小儿子外还有个大儿子,那孩子不善言辞,不是做生意的料;个子不高,身长腿短,也不是蹴鞠的料。但重在重情义,有一身的好力气。今日他见纪初霖能言善辩,句句在理,惹出事端的小儿子自然得继承家中的面店,却也希望大儿子能在纪初霖身边寻一些事儿做。
纪初霖欣然,却未应允,只说先让那孩子明日来古镜瓦,先看看人。
“谢纪掌柜。”
几人又走了几步,杨梦笛说要先回家。科考在即,他与纪思明的时间都变得分外金贵,动辄读一整夜的书,除非瓦子中生出大事,绝不露面。
纪初霖说杨梦笛此次这般认真就是冲着前三甲去的。“他比你的前夫我还要急着了断你二人的姻缘。”
春和一阵欢喜。
纪初霖觉得好笑。“你就这么不待见杨商?”
“他很好,但他不是我相公。”
“……你的前夫我……我本打算把你托给杨商。但现在我明白了那家伙需要的不是你,而是身价清白、爹是朝廷大官、从二品以上的女子。爱不爱反倒不重要。”
他忽然住了口,一声长叹,说朝廷里结党营私,人人都是权斗小能手。若是杨梦笛输了,而且输得很惨,难道不是他那夜胡言乱语的过错?
“可不当官,也会输啊?”
纪初霖微怔,苦笑。“连小春和都比为夫看得透了。”
他长久沉默起来。终于,沉沉叹息一声,挤出笑意。说那毕竟是杨梦笛。
“他最需要的不是小春和。最需要的小春和的,只有你的前夫我。我的前妻,正好你今日一身男人的装扮,旁人晃眼一看也看不出你是明冠汴京的被赐婚的女说话人。如何,小春和,要不要和你的为夫我一道出城玩儿?怎么忽然有种——偷.情的罪恶感。”
春和自是欢喜。
却又满腹犹豫:“相公不是说,杨家要脸。”
“小春和今天这副模样,你的前夫我都认不出来……何况——”纪初霖在春和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而且你的为夫我知道,小春和想和我单独出去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到晚写“瓦子”,这几天做梦都是瓦子……】
第117章 第一一七话
汴河才解冻不久,河岸两端的草也才冒出头,远看一片葱郁,近看却难以察觉。
“来了这么久你的为夫我也开始懂得古诗词的奥妙了,比如‘草色遥看近却无’。乍一听没有什么,但只有在春天近距离看过初生的小草,才能知道这种远远看去一片青色,走进却又像是冬日的荒芜是什么样的感觉。”
春和走在他身后一步远,嗅着才长出的青草的香气。
若是杨商看见这一幕绝不会这般说,他会从遣词用句还有意境上慢慢给她分析,最后再写两句诗应景。不会像纪初霖这般,很想抒发几句却抓破头都想不出来。
春和却喜欢纪初霖这幅样子。
因为是他。
紧跟在纪初霖身后,春和不敢走得太近。
穿女装的时候她是杨梦笛被赐婚的妾室,不能同他走在一起。
换了男装,两个男子也不便太过于亲密,会惹人闲话。
春和却不觉得心中不悦,金明池已是昨年的事,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同他一道走在阳光下。
只有他二人。
就算没有身体的触碰,也是心满意足。即便只是看见他的背影,她也觉得幸福。
如此便是足够。
春和看着纪初霖的背影,最近这段日子纪初霖衣着越发讲究起来,似乎是想要补偿她的寂寞,他也更喜欢给她买各种衣物首饰。
她记起夏桔唱的那首小曲。
“功名利禄重如山,郎君求索若许年。独倚栏杆听风曲,纤纤素手懒拨弦。浸香玉臂何人靠,涂得红唇无人尝。情若孤雁飞天际,身似游鱼瓮中潜。”
昨年听来只觉不堪入耳,而今回想起来方觉凄婉悲伤。
郎君求索若许年。
春和知晓纪初霖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想要支持他,更知晓自己眼下的身份不能同他太过于接近。
她都知道。
可知道和心甘情愿是两件事。
周围人行色匆匆,已是午后,汴京城外的商贩有人下了早市又在准备供给夜市的货品,有人在筹备明日生意。也有人聊着天说着今日的收获。
纪初霖曾说宋代商品经济分外发达,这点点滴滴都是发达的凭证。所以他才说要来汴京。
春和一开始只是想要同他在一起罢了。后来才发现自己也有更广阔的天地和价值。
她不再是闻家村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娘子。
今日出门前春和就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他和她在一起。不分开。冬儿以花月楼长大的身份教了她很多。说若是能有机会与纪公子单独相处,一定要试一试。
春和心中却思绪颇重。之前她也曾想过类似的事情,纪初霖却说,杨家要脸。
但春和想,只是碰一下应该无事。
她原本就是被迫同他分开,她与杨梦笛是被迫接受了赐婚。现在,她只想轻轻碰一碰他。
即便只是衣角。
快走几步,春和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又赶紧收回。
纪初霖没有察觉。
她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望。
心中的渴望又深了一些。
春和再度伸手,指尖捏住了纪初霖袖子的一角,似乎想要用这样的举动代替拉他的手。
纪初霖意识到,扭头看了她一眼,浅笑,忽然抓住春和的手。
春和一阵慌乱,只想将手抽出。
纪初霖却握得越发紧了:“小春和今日是男装。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是叔叔带侄子游玩。”
“那我要称呼相公为纪叔叔?”
“非也非也,你的侄儿我可没这一脸的络腮胡子——叔叔。”
春和气得在纪初霖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纪初霖苦着脸,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还你的。”
“相公!”
见四周无人,纪初霖一把将春和揽入怀中。在她肩头轻轻嗅着。“我想你。”
“相公胡说,分明每日都能见到。”
“小春和,你懂我的意思。”
春和懂。
她轻轻闭上眼,今天纪初霖身上有淡淡的熏香的气息,那香味如梦似幻。轻抚着她的不安。她分外小心又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舍不得丢开。
不管是太后的懿旨,小人物的身不由己,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都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相公,有时候我还是想回闻家村。”
“我知道。”
行人路过,惊慌失措。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这般紧紧相拥,看来还分外亲密。
纪初霖装模作样抹了一把泪:“我已有好几年没见到自己的叔叔,今日竟然在汴京城外偶遇,如何不让人生出悲来。”
行人看了眼春和:“这位小公子的叔叔,年龄似乎有些小呢。”
“他是我娘亲年纪最小的弟弟。”
春和分外自然地承认自己就是纪初霖娘亲家年纪最小的弟弟。
行人终于走了。
春和轻轻捏住纪初霖的耳朵,笑问:“侄儿,你欲带你的叔叔我去何处呢?”
纪初霖越发抓紧春和的手。“叔叔,这边请。”
抓着他的手,春和白了他一眼。
纪初霖在小溪边寻了一处牵着春和坐下。
他说起上一回来汴京城外两人拾到的那块鹅卵石,春和将那块鹅卵石带回家中做镇纸。还用毛笔画上了眼睛和口鼻,说那块石头是纪初霖。
在水中摸索了一阵子,纪初霖又捡了一块鹅卵石给她。“小春和再画一个自己。就当是我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