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总算解放了,顾玉妩长松一口气,她弯下腰将里侧的被子拿过来,见他长腿曲在床上,她说道:“殿下躺下睡会吧。”
萧无恪长腿一收,听话地躺了下去。
顾玉妩也不敢看他躺着的样子,闭着眼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他身上,才睁开眼:“那我可以去厨房了吗?”
“嗯。”
总算得到他的应允,顾玉妩快步走了出去。
望着她逃也似的身影,萧无恪唇畔勾起一抹久违的笑意。
出了前院,顾玉妩的脸上还火辣辣的。
她竟然会给陵王殿下盖被子,太逾矩了,不行,她今天不能再见他了,她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正胡思乱想着,廖春抱着一件棉衣迎上来:“小姐,你有见过那个小乞丐吗?”
小乞丐?顾玉妩差点忘了那个小孩:“没有,怎么了?”
“他不见了,带走了他的半只烧鸡,只是您让我送的棉衣还未送出去。”
“那就先收起来吧,许是害怕,一个人先走了。”
“好。”廖春只好将衣服收拾好。
顾玉妩也没再对此事上心。
……
洮州城的一处破庙里。
“是不是她?”一道粗噶的声音问道。
“爷爷,就是她,跟你画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不,比你画的要好看多了。”回话的正是出现在顾玉妩院子里的小乞丐。
邓廉脸上热泪滚滚:“终于等到了。”
他入了十里巷没有半年,行踪就被盯上,因此不得不到处藏匿。盯他的人势力不小,又穷追不舍,即便在陵王的地盘里,依然快要将他逼进绝路。
为了躲避,更为了自己身上的重任,他自毁音容,扮成了乞丐,藏匿于破庙里,才撑到了现在。
起初听闻顾玉妩在找他,他激动惊喜,却也不敢全信。好在机缘巧合,他无意救过一个小乞丐,便派他去探探虚实,没想到真的是她。
太好了,只要太傅大人的冤案能被昭雪,他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小乞丐不懂他为何落泪,从怀里掏出来半只鸡,递到他的面前:“爷爷,那位姐姐给的,你尝尝。”
邓廉轻轻一笑,摸着他乱蓬蓬的脑袋:“你吃吧,明日还要再帮我办一件事。”
……
入夜。
廖春从前院回来。
顾玉妩在妆镜前拆发,见她进来便问道:“殿下吃药了?”
廖春摇摇头。
顾玉妩拆发的手一顿:“发生何事了?”
“奴婢连门都没进去。”她说着,将手里的药碗举给顾玉妩看,“殿下吩咐只有您能进去。”
顾玉妩头疼起来,她知他的心意,不敢给他念想,才想着回避一下,怎殿下还不依不饶了。
要不是他对她有恩,她才不会对他这么上心。
陵王殿下就是挟恩图报。
顾玉妩咬唇,将手里的梳子搁在妆台上,将散开的墨发又拢了上去,接过廖春手里的药碗,抬脚往前院走去。
卫三守在门口,见她来了眼睛都亮起来,急忙给她打开门。
顾玉妩端着药迈进去,就看到萧无恪翘着一双长腿,歪在椅子上看一本杂书。
她轻咳一声,将药碗递到萧无恪面前:“殿下,喝药。”
萧无恪眸光从杂书上抬起来,望着她隐含怒意的小脸,眼尾轻挑:“你躲着我干什么?”
“殿下心里明白。”
萧无恪眼睛眯了迷,他只不过是一个月没见到她,想多看两眼,这也不行?
顾玉妩继续道:“殿下身为大渊的战神,自然心胸辽阔,知道何可为何不可为。殿下有恩于我,玉妩愿诚心回报,但对殿下的心,玉妩真的无以为报。”
萧无恪懒懒地盯着她。
顾玉妩咽了口唾沫:“上午殿下拉了我的手,我彼时未反应过来,甚至逾矩给殿下盖了被子,这都是我的错。我反思了一下午,觉得自己的行为甚是不妥当,既然不能回应殿下,日后还是应该疏远,望殿下能够体谅。”
萧无恪仔细琢磨着她的话:“那本王问你,本王若是觉得冷,无意拉了你的手,算唐突吗?”
“如果无意的话……不算……”
“本王再问你,你的恩人行动不便,只有你能帮忙,你却连被子不给他盖要冻死他,应该吗?”
“不应该……”
“所以你和我举止有什么不妥?”
顾玉妩被他绕糊涂了:“可……可是,为了彼此的清白,我觉的我和殿下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我虽嫁过人,但骨子里也是本分的,不能毁了自己的清誉……”
“这样啊。”萧无恪轻松地一笑,“本王娶你不就是了。”
绕来绕去,又绕回他的心意上。
顾玉妩绷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这等事情殿下莫要乱说了,我嫁过人,担不上陵王妃的名分,但做小也是不愿意的。”
“谁让你做小了?至于陵王妃,担不担的上本王说的算。”
“殿下别胡闹了。”被他这一通直白的话语弄了个大红脸,顾玉妩潋滟的眸子里都羞出了水光,“这事情讲究两情相悦,我……我先退下了。”
她说完就要往外跑,跑到门口又停下来,板着脸朝他说道:“别忘了喝药。”才彻底没了踪影。
萧无恪端起面前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一双长眉轻拧着,小丫头片子真较真,先嫁给他,感情慢慢培养不行吗?
第48章
四周一片漆黑,脚底下是泥泞难行的沼泽地,只隐约瞧见零星的几株沾着淤泥的芦苇。
她紧紧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身上似乎笼罩着浓浓的杀意,恐惧失措下,她只能踩进沼泽地没有头绪的往前跑。
她跑不动了,胸腔因缺氧上下起伏,夜色中全是她厚重的喘息,她无力地瘫倒在地,忽然一支长箭穿空射透了她的胸口,没有疼,只有汩汩的鲜血从她的胸口流出,她沾了一手血,抬起头时,眼前骤然出现一双猩红的眼睛——
顾玉妩猛然睁开双眼,额角沁满冷汗。
过了许久,她的眼睛才渐渐清明,原来是做噩梦了……
小衣上出了一层汗,黏黏腻腻地粘在身上,带着湿冷的凉意。顾玉妩从床上坐起来,梦里的惊惧犹在,她的面色一片苍白。
这是个不吉利的梦,顾玉妩咬着下唇,许是最近思绪太烦乱了。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外面忽然传来几声轻微的吵闹。
她穿上衣服下床,粗粗拢了下长发,披着斗篷推开了门:“怎么了?”
廖春回头,见她醒了,急忙上前说道:“昨天那个小乞丐又上门了,奴婢给他棉衣他不要,直喊着要见您。”
顾玉妩视线一错,就看到小乞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望着她。
她微笑一下,走上前去:“你有什么事吗?”
“饿。”
原来是饿了,顾玉妩带他走进堂屋,吩咐廖春去端些早饭过来,堂屋里就剩他们两人,小乞丐忽然朝她伸出手:“给。”
他的手心里握着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条,顾玉妩疑问:“这是什么?”
小乞丐往后望了一眼,快速塞进她的手里,朝她小声说:“没人的时候看。”
他话音刚落,廖春就端着热粥和油饼走进来。
小乞丐看她一眼,回到桌子前认真吃起油饼来。
顾玉妩狐疑地攥着手心里的纸条,只好嘱咐他:“你先吃着。”便一个人回到了卧房。
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此时已经四下无人,她便打开纸条,只一眼,脸色大变。
纸条上写着:“今日申时三刻,城东金光寺,一人来相见。”落款是邓廉,他的名字后面画着一只飞燕,这是只有顾家自己人知道的书信图腾。
她终于等到他了!
顾玉妩压住心里的激动,打开门小跑进堂屋,却看见桌子边已经空了,只剩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他呢?!”
廖春正在收拾桌子,见她面色有些奇怪,便回道:“您一进屋那个小乞丐抱着油饼就走了,小姐找他有什么事吗?”
顾玉妩攥紧纸条,看来邓廉对这件事情安排的很严密,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谨慎。
但不管怎样,申时的约她是一定要赴的,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陵王。
她走出堂屋,望着前院的方向,许久之后摇了摇头,这件事还是暂时别让他知道了,他有伤在身,不能因她折腾,否则人情欠多了,她就真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