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妈咬了咬牙，捏着许佳人的腮帮子，将碗里的纸灰水倒进了孙女的嘴巴里。
“咳咳咳——”
许佳人被那黏乎乎的纸灰和呛鼻的味道，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好了，你再观察观察，如果一切正常了，那就没事了。如果再有反常的，怕是还得喝几次。”瘦老头叮嘱说道。
“那行，谢谢师傅啊。这得给你多少钱呢？”赵大妈感激问道。
“看你也不容易，给个五毛钱算了。”瘦老头大发善心的说道。
“五毛啊……”赵大妈有些肉疼。
这五毛钱可够她和丫蛋三四天的饭菜钱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啊，谁叫自家孙女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呢？
咳嗽好不容易止住的许佳人，这会儿恨不得把这个老头暴揍一顿。
小时候她和姥姥过的贫苦，一根五分钱的冰棍都很少吃。
现在一次给出五毛钱，那绝对是一大笔钱了。
瘦老头刚接过钱，就感觉到了一道视线在盯着他。
转头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瞪着他。
也不知道怎么地，明明是个小孩子，他却被这孩子看的有点脊背发凉。
该不会，这孩子真的有问题吧？
“这孩子怕是还要……”
“姥姥？这个人是谁啊？”
瘦老头刚开口，就被稚嫩的声音给打断了要说的话。
赵大妈赶紧放下手里的碗，问道：“丫蛋，你好点没了？有没有啥不舒服的？”
本来没啥不舒服，刚才喝了那碗纸灰水问题就大了。
不过，许佳人不会怪姥姥，她知道姥姥这是担心她。
“姥姥，我好多了。不过这个爷爷是谁啊？我没见过。”许佳人一脸懵懂好奇的表情问道。
“这是姥姥的一个朋友。”
赵大妈看到孙女没啥问题，转身说道：“我送你出去吧？”
瘦老头点头应了一声，可他还是忍不住暗暗观察着沙发上的这个女娃。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他总觉得这女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邪气。
“赵婶？你确定这丫头好了？”
瘦老头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停住不放心的问道。
赵大妈被问的怔了怔，看了看沙发上精神还不错的孙女，不解问道：“柴叔，你这是啥意思？”
“那脏东西说不定根本没走呢？万一我走了，她再出来咋办？”瘦老头盯着许佳人蹙眉问道。
“这……”
赵大妈被问的犹豫起来。
一看姥姥又要被这老头骗了，许佳人赶紧喊道：“姥姥，你不是说给我吃的么？我饿了……”
“好好，姥姥这就给你拿。”
赵大妈一边从地上的锅里拿出烙的馍，一边问道：“柴叔，你要不要吃点？”
“不了。我忙完这儿还有别人请我呢。就走了。”
“柴叔，我看这孩子精神头还不错。要不今天就这样了？要是再有不对，我再去找你。”赵大妈赔着笑说道。
柴老头看了眼乖巧坐在沙发上吃着馍馍的小女孩，想了想点头：“行吧，要是再有反常，你就来找我好了。”
“好！那我送送你。”赵大妈客客气气的送柴老头出门了。
等到门关上，许佳人原本乖巧懵懂的小脸瞬间结冰。
柴叔？她身上有脏东西？还骗了姥姥的五毛钱？
这个老头她是记住了，五毛钱她也一定得讨回来！
刚才她听广播已经确定了现在是88年，也就是她四岁的时候，这五毛钱绝对是一大笔钱了。
尤其是对姥姥和她来说。
不过，在她的记忆中真的对这个老头毫无印象，如果真想要讨回钱，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呢。
许佳人想到这儿，拿起手中的馍馍往嘴巴里填了一大口。
既然现在她真的回到了小时候，那不就等于重活了一次？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的人生是不是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结局呢？
第四章 思考人生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总是骨感的让人抓狂。
原本畅想着重活一次可以走上人生巅峰的许佳人，这会儿子有点绝望。
自从上次喝了那神棍老头的纸灰水之后，许佳人再也不敢表现出“懂事”了。
比如，上次她本能的要自己系鞋带，硬是在赵大妈惊恐的眼神中故意打成了死结。
这才让姥姥惊恐紧张的眼神恢复正常。
再比如，她想要去街上转转，去看看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的80年代小城的模样，可她却连独自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她要出门赵大妈肯定跟着，而且逛街的范围就在她熟悉的这一条街，从街头走到街尾也不过是几百米的距离。
许佳人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比如以前的市中心古楼看看，赵大妈坚决不同意。
她又不可能说自己去，只好作罢。
重活一次很好，可重活到了4岁就实在不太好。
难道说，从现在开始到她可以自己单独行动之前，她只能当一个连吃饭上厕所都要别人帮忙的稚童了？
“姥姥，我想下去和小朋友玩一会儿。”
许佳人无聊至极，拽了拽坐在缝纫机前织毛衣的姥姥试探着说道。
赵大妈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放下毛衣针：“天气挺好，出去晒晒太阳也好。”
许佳人其实想说，她真的不需要陪着，可她怕一说这话，姥姥万一又给她喝纸灰水，那她可真是要哭了。
无奈，她只好等着姥姥收拾好拿上了小马扎领着她一起出去。
阳光份外的烈，灿烂的让许佳人眯起了眼。
下了楼，姥姥带着许佳人去了院子靠墙的阴凉处，跟院子里的几个老太太坐在了一起。
“呦，赵婶啊，这丫头不是去幼儿园了么？怎么这会儿在家？”
“孩子不喜欢幼儿园，我就没舍得送。”
赵大妈讪笑着说道。
几个老太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有人开口道：“赵婶，怎么听说你家这小丫头把人家孩子给打了？所以被开除了？”
“对啊，我也听说了。”
“这丫头P大一点就这么厉害，以后可不得了。”
“赵婶，你还是把孩子送到她爸妈那儿去，要不然以后教不好肯定怪你的。”
赵大妈被几个老太说的脸红起来，“孩子闹着玩的，再说她这么小又是女孩子，哪里能把人家打了呢？”
“赵婶，那你打算咋办啊？这孩子不会就不去幼儿园了吧？”老太太追问道。
赵大妈说道：“不去幼儿园就不去吧，我反正有时间带她。以后上小学就好了。”
“上小学怕是也不好上呢。她能上什么好的小学呢？”
“就是啊，她这情况爸妈又是那样子……哪个小学要收她？”
“啧啧，看这丫头性子蛮，怕是以后也不好嫁了……”
几个老太太越说越是不像话，赵大妈生了气，收起小马扎，拉起旁边的孙女：“丫蛋，咱们回家，姥姥给你做西红柿酱吃。”
“赵婶，你要做酱啊？那能不能给我一瓶子？”
“我晚上去你家拿行不啊？”
许佳人跟姥姥两人都走到楼梯口了，身后老太太还扯着嗓子喊着。
出去一圈前后没过十分钟，许佳人和姥姥又回到了狭窄的屋子。
一进家门，一直绷着的姥姥情绪就失控了，她气恼的坐在床沿上，抹着眼泪道：“这些人就是瞧不起咱们！”
“姥姥——”
许佳人抬起小手心疼的擦了擦姥姥的脸颊。
刚才她就想骂那几个老太太，可她又害怕自己真要开口骂人了，又会让姥姥担心。
上次她喝那纸灰水，嗓子眼难受了好几天呢。
“丫蛋，真是委屈你了。”
赵大妈粗糙的手摸了摸孙女的额头，叹息道：“都怪咱们家穷……”
“姥姥，你别难过了。”许佳人安慰说道。
家里的条件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一点许佳人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上初中才稍稍改善一些。
可惜好景不长，初二那年父亲因为故意伤人进了监狱，从那之后家里每况愈下，也因为一直被穷困折磨，许佳人一直很自卑，这才有了后面的悲剧。
“我去买点西红柿，你在家乖乖睡会觉，知道了吗？”赵大妈抹了一会儿眼泪后，便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拿着布兜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