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离她很近,近到她闭上眼那一刻都能感觉到来自地狱的业火味道。
想到这儿,她睁开了眼。
“我不会帮你求情的。”
她轻轻蹲下身附在三公主耳边。
“你不如好好想想,没了你娘,你日后要如何在宫中立足。”
说完这话,她毫不犹豫地将三公主的手从她身上拂开,“三公主哭累了,你们将她送回去吧,舅舅还有朝事要处理。”
便有宫人上前来,扶着哄着将三公主带离殿前。
“回去吧。”阮梦芙抚平了衣袖,带着白芷走远。
沿着一面宫墙走下去,又是另外一面宫墙,这宫里的墙总是看不到尽头。
“虽然还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我想带你离开这座皇宫,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想让你想笑时便笑,想哭时便哭,不用再考虑别人的想法。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你可以完全信任依靠。”
不知为何,这句话又浮现在她耳边。
原来这世上,还有她不开口,便知道她不喜欢这座皇宫,她也不喜欢过这样的生活的人。
又转了一道弯,她本低头走着,不料见着一人。
何重语气轻佻,却又带着几分意外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又见面了。”
“是你?”白芷忙挡在她家郡主跟前。
阮梦芙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竟然能在皇宫走动。
“何大人,这位是婧宁郡主。”那引路的小黄门赶进山前一步道歉。
“郡主,奴才是奉圣人之命给何大人带路,冲撞了您是奴才的不是。”
阮梦芙惊讶的看着那个直叫她觉着危险的男人,“你就是何重?”
何重漫不经心,“是我。”
这个人能在何将军身旁替她舅舅做暗探,还能以十八岁的年纪生擒南诏军将领,又能在朝堂之上做戏将何将军捉下,怎么看都觉得叫人毛骨悚然。
她实在不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她看向小黄门,“无事。”说完便继续朝前走。
“何大人,咱们继续走吧,圣人还在等着呢。”小黄门松了一口气,郡主和这姓何的一家人可有仇呢。
何重转头看了一眼,方才继续朝前走。
她绕着路走,走到演武场,忽然惊讶了一声,“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第35章
白芷安静的站在原处,前方再走两步便是演武场的大门,门口有禁卫把手,见到她家郡主,皆在犹豫是不是该上前来请安。
但她就瞧着她家郡主一会儿苦恼,口中自语,“我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
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大概是方才遇到何家人,心中不自在,所以没注意。”
一会儿又释然,朝前走几步,“既然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二哥,我听说他在组建禁卫十四军。”
“郡主,你不是一直都朝这走的么?”白芷终于忍不住了,她们方才都没犹豫转弯儿,分明就是朝着这里来的。
“谁说的?“阮梦芙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行吧,奴婢说错了。”白芷将话给咽了回去。
“我就是来看看,没别的。”
迎面而来的一掌带着疾风,年易安闪身躲过,转身就毫不犹豫回击,对方来不及反应,被他一掌集中腹部,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他伸出手去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还来吗?”
吴策拼命咳嗽了两声,“不来了,不来了,再来我就真被你打死了。”
“大伯叫我来陪你练武,不是叫你把我往死里揍。“吴策起了身,正准备怒斥这种将他当做沙包打的行为,忽然看向了他身后,整个人身子一僵。
“怎么?”年易安见他不动了,皱眉问道。
“咳咳。”吴策极快的整理了一番衣服,好叫自己没那么狼狈,他傻笑道:“我突然想起大伯今日特准我回家探望祖母,我先走了。”
年易安来不及问他干嘛走这么快,身后传来轻响。
“他怎么走的这么快?看见我就像看见老虎一样,难道我比老虎还可怕?”阮梦芙慢慢走上前,疑惑地看着跑走的吴策。
年易安看她,不动神色地擦掉了手上因为打斗带上的灰尘,“你怎么会来?”
阮梦芙左右看着,其他人好像都不由自主地开始远离这里。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般。
“怎么了这是,他们躲什么啊。”
“没什么。”年易安落了她半步,转过头看向白芷,白芷一愣,却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中看到了警示,这是要她离远一点的意思?她不由得放慢了步伐,跟她家郡主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这是她最后的坚持,若再退,她回去就会挨罚了。
背后发生的事情,阮梦芙是一概不知的,她只瞧着面前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离开,无论刚刚在做什么,此刻皆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离开。
“我是来找二哥的,听说你们最近在准备组建禁卫十四军,我来看看,怎么没什么人呀。”阮梦芙四处张望着,就是没瞧见她二哥的身影。
“太子不在此处。”
阮梦芙这才停下了脚步略微有些不自在,“他不在?”
“嗯。”
“郡主若是寻他,可以去东宫。“
可是阮梦芙还不想走,她装作没听见,磨磨蹭蹭间瞧着这间屋子,大概是因为她来了,房门和窗户都大开着,年易安站在门口并未进屋。
她瞧见架上的箱子时,觉着有些眼熟,心中一悸,脱口而出,“我好像见过这个箱子。”
“你可以打开看看。”年易安站在背光处,脸上所带着的温柔隐在光中,一丝一毫都不会被旁人瞧见。
那个箱子位置正合适,刚好就在她面前,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放着一盏灯,灯瞧着便是保管妥善,上面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她应该是见过这盏灯的,点上蜡烛,灯身便会转动,灯面所绘图案会连成一幅画。
“你想看看吗?”不知何时年易安进了屋,白芷忙跟上去。
他将灯取出,放在桌上,点燃了蜡烛,灯身转动,带动着图案变化。
“我真的好像见过。”阮梦芙眯着眼睛,使劲儿想。
“你喜欢吗?”
阮梦芙点点头,“喜欢的。”
长寿宫中
“殿下,郡主此刻在演武场。”青雀低着头,都不敢瞧自家主子的脸色。
长公主放下手中的狼毫,像是毫不意外,甚至都没问她女儿和谁在一起,“二人相处如何?”
“两个人不曾有肢体接触,只是一路郡主都在说话,律少爷皆是安静听着。”
“算他还懂事。”
“可要奴婢将郡主带回来?”
长公主看着刚刚所作的画,“罢了,左右到处都是人看着,你若得了空,让阿律来见我,别叫阿芙知晓。”
“奴婢知道了。”
演武场
阮梦芙来演武场时两手空空,离去时却手中提着一盏灯。这盏灯她觉着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何时见过。
“郡主,奴婢怎么瞧着你就是来寻律少爷的?”白芷不禁问道。
被戳中了一点儿心思的阮梦芙,脸上一热,“二哥不是不在么。”顾承礼这个时候就非常好用。
又过两日,长寿宫门前,青雀诧异地看着来人,“律少爷,您这是?”这几日事忙,她还不曾前去请对方来长寿宫见长公主,没曾想,她不去请,对方却主动来了。
“劳烦青雀姑姑通报一声,我想求见长公主。”
“律少爷,您且等等,奴婢这便去通传。”
长公主听见青雀传话,忽然想起今日阿芙陪着太后去了御花园走走,这几日宫中乱糟糟,太后心里头也不舒服,今日天气好,便想着要去走走。阮梦芙自然陪在左右,这宫里头就剩下她一人在。
这小子倒是也知道背着人来。长公主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想都没想将人召了进来。
待脚步声近了,还传来了少年郎带着几分沙哑的请安声。
长公主头都没抬,“你为何来想来见我?”
“我想求您一件事。”
长公主这才正眼看向面前的少年,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什么都不顾,拖着害她女儿的凶手冲到她跟前来,大声争辩。也不像从前,带着几分急迫,跪在她面前说要去小院陪着女儿度过天花之灾。他很沉稳,比之顾承礼自幼所学帝王之术的城府天然,他更像是一把并没出鞘的刀,让人看不出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