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16)

作者:葛生zhong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傅明提着芄兰帮忙打点好的礼盒,又跟绿菲支了上午才发下来的一半的银钱,出府奔慈幼局而去。

“明哥儿,今年来得晚了!”孙藏用看见他,很是高兴,也不管序齿高低,辈分有别,揽着他的肩膀将人迎进屋去。

傅明解释道:“今日家中有些事。”

“可解决了?”

“嗯,已经了了。”

孙藏用将炉火拨旺,从温着的酒壶中倒了一杯羊羔酒与傅明,说道:“往年这日子你来,和我,还有方兄,三人都要喝个尽兴。今年是不成了。”

傅明问道:“方叔可是去了潭州?”接过酒,喝上一口,即露出喜悦的表情。

孙藏用回道:“正是,潭州冰灾,病倒的老弱妇孺定然不少,方兄便去潭州行医去了!”

傅明道:“方叔医者仁心,悬壶济世。若我能够脱身,必然也随他去,助一臂之力。”

“哈哈!”孙藏用大声笑,又道,“方兄临走时还说,可惜你被拘囿于公侯府中,不然一定要拉你去做苦力!”

傅明想起靳以临走时的那句嘱托,“实是脱身不得。等方叔回来,咱们再为他接风洗尘。”

两人边斟边饮,在温热酒香中就慈幼局里如今情况聊了半个时辰,傅明看天色不早,便告辞而去。

才回到府中,便有客来访。是靳以好友范质,如今在朝为官,任职户部。傅明是当下府中唯一可招待外客的男眷,于是便以男主子的身份接待了范质。

两人互道姓名,客套几句后,傅明问道:“文素兄此时前来,可有要事?”

范质面上虽有为难之色,但话语流畅,语气平稳:“实不相瞒,愚兄此回冒昧拜访,实是有一不情之请。”

傅明微微含笑道:“文素兄是我夫君至交,有事但说无妨。”

范质闻言,心中略定,坦言道:“愚兄受朝廷所托,在越州订购了一批货物,是春节期间要送去西夏的国礼。北上时,因潭州冰冻,马车在山间官道上不慎翻车,货品损失泰半,及时再购尚且来得及。”

话至此,傅明便已心中有数。年节已至,各衙门都休了假,此事若要走正规程序,必然耽搁时间。范质寒门出身,为官清廉耿直,家无余财,也少有富贵之交,所以万不得已,求到了靳府。

于是,傅明便也明白问道:“文素兄须多少银子救急?”

范质未料自己话不用说尽,心中暗自叹服,亦直白回道:“三万两。”

傅明点点头,“范质兄稍待,弟这便去取了钱来。”考虑到数额颇大,他便打算自己去跟王姨娘支钱。于是吩咐下人好生招待范质,自己则起身暂离。

王姨娘正在库房,听得傅明所言,惊道:“三万两?这么大的数额,说借就借?”

傅明将情况再次详细说明,王姨娘却冷笑道:“公子以为咱们家是有金山还是银山,这样大一笔钱,爷不在的情况下,随意外借?若是还不回来了,往后这府上这么多人等着吃饭,这人情往来,要怎么办?”

傅明道:“文素兄非是借而不还之人。”

王姨娘道:“这位姓范的以往也不见和咱们爷有多少往来,这年下连半只兔子都没有送过靳府,能有多少交情?”

傅明道:“君子之交,在心不在物。文素兄清正廉洁,与咱们爷性情相投,已知交多年。”

“公子如何得知?”

“曾听爷提过几句。”

“许是公子记错了?再说了,若真是清正廉洁,何须这么多钱?”

“情况我已与你说明,若你健忘,我便再重复一次。”

“不必了,但这钱我还就明说了,若只是三百两,那便当作人情送他了。三万两?不借。”

傅明又与之周旋几遭,王姨娘说话越发不客气,甚至诬赖傅明勾结外人骗取钱财,傅明闻言既气且急,没奈何,拂袖而去。快步回到芳满庭,找绿菲支取自己的随嫁银子。

绿菲听傅明说清事情始末,见傅明神色,咬咬牙,把银票从匣中取出,几乎全数清点予他。

傅明拿到钱,急步回到宴客厅,平复了神情后,步入厅中,将银票交与范质。

范质当下要立字据,傅明知晓他的行事做派,便也不做推诿,爽快地收下字据。

范质拍拍傅明肩膀:“靳兄有福。”

傅明笑道:“弟知贤兄要事缠身,便不留饭了。”

范质的确要走得紧,“那愚兄先告辞了。等事情解决,带钱归还时,再好生道谢。”

傅明将之送出府门。

当傅明再回芳满庭时,芄兰微恼道:“公子,你说这一年到头图什么呢?图人么?咱们还是独守空庭。图钱么?别说进账了,匣子都空了!”

傅明失笑,“好了,知道你们心里不痛快。前人说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那说这话的前人最后可发着财了?”绿菲问道。

傅明哑然,“嗯——这位贤人流芳百世了。”

“是谁?咱们可认得?”

“姓李名白字太白。”

芄兰笑道:“我知晓了,落魄而亡的那位大诗人嘛!哪里有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分明是千金来后又散尽!”

傅明正色问道:“你们当真觉得我做得不对么?”

绿菲和芄兰相视一眼,绿菲道:“公子心中自有一杆秤,我们只是目光短浅的妇人,只要公子决定的,我们都支持。发发牢骚,也只是因为担心公子吃亏而已。”

傅明复又含笑,“你们且放心,人很快就会回来了;钱嘛,也会还复来的。”

第15章 章十五

恰如傅明所言,人不久将班师回朝。

靳以领军抵达前线后,很快便理清了战况,当即果断下达军令,分兵点将,排兵布阵,局势迅速扭转。

不过短短月余,靳以在军中威名已盛,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仍是时刻关注敌情,运筹帷幄时目光如炬,持剑上阵时英勇不惧。敌人接连投降,麾下悉数服膺,靳以心中痛快。蛰居京都这么多年,上了战场后,那种被束缚的,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才能得以挥洒的酣畅。

有一事,让他尤其喜悦,那便是将蒋贻孙收入麾下。当日蒋贻孙献策,解了大军燃眉之急。靳以本以为他只是占了地利罢了。但此后,蒋贻孙表现愈发不俗,能谋善武,对他颇多助益。两人曾于营帐中彻夜深谈,对当今朝廷军部机构、边防情况,蒋贻孙与靳以见解契合,谈得很是投机。

于是,蒋贻孙被靳以编入自己亲军之中,委以要职。

春意自南始,兵火渐熄后春草渐生,潭州也已冰消雪融。

来时银装素裹,归时浅草没蹄,野芳迷眼。

没有出征时的焦急与紧张,凯旋的队伍行军速度却并不慢,既为领功,更为思家。

难得眼前一马平川,靳以与蒋贻孙比赛骑术,遥遥领先于大军。在日落时分于夕阳下驻马,等候队伍赶上前来安营扎寨。

嫩色的草芽在夕晖中变得金黄,一望无垠,千株万株连绵向天涯。二人系马于野树,席地而坐。

蒋贻孙问道:“长藉兄,嫂夫人,不,您娶的是男妻,我是问,您郎婿,家中可安好?”

二人如今私下兄弟相称,但靳以仍是诧异,对方怎地忽然问起傅明来了?

却答:“应当安好。”

“应当?”蒋贻孙问,“长藉兄没有与家中通信?”

靳以摇头,“战事要紧,况且亲兵中有家生子,他会负责与家中通信,没有告知家中有何异常,便是安好。”

蒋贻孙闻言,心想,不知长藉兄是因大公而无私,还是对家中牵挂尚浅。

靳以本以为蒋贻孙仅是提一句,谁知对方似乎的确对此事上心,又问道:“傅公子嫁入靳府后,与您家人相处可还融洽?”

对上靳以探究的神情,蒋贻孙笑道:“唉,干脆跟长藉兄你明说了吧,我与傅公子乃是旧交。”

“你与他如何成为旧交?”靳以实在惊诧,这两人,身份、籍贯、经历皆不相同,应当是全然无关的陌路人才对。

蒋贻孙道:“长藉兄应当知晓傅三老爷是傅家过继的吧?”

靳以点头,“傅明祖父无子,所以过继了远房子侄。”

蒋贻孙笑道:“这其中曲折如何,我不便多说,但傅三老爷曾在京都慈幼局待过,这事知晓的人应该不少。三老爷人穷不失志,发达不忘本。到了傅府后常回慈幼局,傅公子尚年幼时也常被父亲带去慈幼局,我与他便是在那儿认识的。慈幼局中女童多,男童少,当时我与另一个孩童为伴,傅公子去了,我们三人一块玩耍,当时不知尊卑,傅公子待我们也如朋友一般,所以结下了一段情谊。后来我成年,便央着傅公子为我取字,他说不合规矩,但我家中无人,他又是我认识的最知诗书的人,便还是帮我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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