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绝望,手中却不含糊,只是那独孤逸虽然不伤害自己,但身法飘逸,剑法精准,竟是将去路挡了个严实。
正此时,听得后面传来清脆的一声呼喊:“逸儿!我被她推到池塘里了!好脏啊!你两个师兄中毒了!”又听得那黄蓉“哎呦!”一声,也不知是又出了什么状况。
独孤逸似心系黄蓉,手中竹签一滞,对那暗处喊道:“蓉儿,你可还好?”
瑛姑心道“天助我也”,这分神的一瞬是唯一的时机,趁此机会矮身从独孤逸身旁略过,迳入后院去了。
只片刻间,黄蓉扶着那农夫走了进来,独孤逸点点头道:“咱们跟进去。”
瑛姑闯进后院,伸手推门,只见禅房内蒲团上居中坐著一个老僧,一根根银须垂到胸前,厚厚的僧衣直裹到面颊,正自低眉入定。
渔樵两大弟子站在一旁,双眼通红,只是不见那耕读两人的身影,想来是中毒和那黄蓉一并落在后面,几名老和尚、小沙弥侍立两旁。
那樵子见她进来,走到老僧面前,双手合什说道:“师父,刘娘娘上山来访。” 那老僧微微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禅房中只点著一盏油灯,各人面目都看不清楚。
瑛姑早知段皇爷已经出家,却想不到十多年不见,一位雄才大略、英武豪迈的皇帝,竟成为如此衰颓的一个老僧,黄蓉的话隐约在耳边响起,不禁心中一软,握著刀柄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一低头,只见那锦帕所制的婴儿肚兜正放在段皇爷蒲团之前,肚兜上却放著一枚玉环,正是当年皇爷赐给他的,玉环之旁放着一柄刀。
瞬时之间,那入宫、学武、遇周、绝情、生子、丧儿的一幕幕往事都在眼前现了出来,到后来只见到爱儿一脸疼痛求助的神色,似在埋怨母亲竟不替他减却些微痛苦。
她心一硬,提起匕首,劲鼓腕际,对准段皇爷胸口一刀,刺了进去,直没至柄。
她知段皇爷武功了得,这一刀未必刺得他死,而且匕刃著肉之际,似乎有些异样,正想要**再刺第二刀,却发现那刀卡在肋骨中,一拔竟是未拔出。
此时知身后风声动,渔樵两大弟子惊呼,一齐抢上,门外那独孤逸飞身进来,手持竹签,就要刺向自己后心。
瑛姑十余年来潜心苦修,这当胸一刺不知己练了几千几万遍。右手白刃挺出,左手早已舞成掌花,紧紧守住左右与后心三面,一夺未将匕首拔出,眼见情势危急,双足一点,跃向门口,回头一瞥,只见段皇爷左手抚胸,想是十分痛楚。
她此时大仇已报,但想到段皇爷对已实在并非无情无义,长叹一声,转身出门。
刚踏步出了门外,不禁一声惊呼,全身汗毛直竖,但见一个老僧合什当胸,站在门口。
灯光正映在他的脸上,隆准方口,眼露慈光,虽然作了僧人装束,却明明白白是当年君临南诏的段皇爷。瑛姑如见鬼魅,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在心中一闪:“适才定是杀错了人。”
眼光横扫,但见被自己刺了一刀的僧人慢慢站起身来,解去僧袍,左手在颏下一扯,将一把白胡子尽数拉了下来。
瑛姑又是一声惊呼,原来这老僧是那书生假装的。
须知这是黄蓉安排下的计谋,她伸手点了一灯大师和天竺僧人的穴道,就是要他避开这一击。此时若要使那偷梁换柱之法,唯有四大弟子中一人扮成一灯。
只有那书生身形稍显瘦削,于是独孤逸带上黄蓉从黄药师那里拿来的面具,又打散了头发,多穿了几层衣服,只看她脸面发僵,完全似换了个人,独孤逸和那书生学了几招,只想着只要不出声,倒也可以浑水摸鱼。
那书生则剃光了头发,扮作一灯,他颏下白须,也是剃了一灯的胡子黏上去的。四大弟子本觉这事戏弄师父,大大不敬,但除此之外,竟然别无他法。
黄蓉将从裘千丈那里取来的伸缩匕首放在一旁,一路上瑛姑将这渔樵耕椟四人、独孤逸与黄蓉二人都交手过了个遍,到此处必将认定这房内的必是一灯,只要那瑛姑再次不做更多停留,只这一刺,那书生装作被刺伤,便又可骗过瑛姑。
只是这看似环环相扣,却又可谓处处是险,一处不成,便满盘皆输。
黄蓉与独孤逸商量,需得在前期扰那瑛姑的心神,只有她心神不宁、慌张不已的时候,便可浑水摸鱼。
趁着黄蓉与瑛姑说那桃花岛往事之时,独孤逸摘去面具,换了衣服,回到那禅房相候。
只是没想到那瑛姑居然用毒,独孤逸虽不惧怕蛇毒,但并非百毒不侵,当下逼出一些毒液来,也不敢催动内力,只以攻心为主。
当那一刀次来,虽说刀刃缩了回去,但那瑛姑用力过猛,刀尖还是入肉半寸。那书生眼疾手快,在僧袍中伸出两指,夹住了刃锋扁平的两侧,是以那瑛姑抽不出来。
这“金蝉脱壳之计”眼见大功告成,那知一灯突然在此时出现,不但瑛姑吃惊,余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原来一灯元气虽然大伤,武功究竟未失,黄蓉又怕伤他身体,只点了他最不关紧要的穴道,被他在隔房潜运内功,缓缓解开了自身穴道,正在这紧急关头到了禅房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偷梁换柱,暗度陈仓
这一路以来,是一种心理暗示
先是书生改头换面——瑛姑见四人同进退,只能凭着招式判定。在此处,已经有了“段皇爷如今已经认不出了”的暗示。
在是黄蓉戳破心事——让瑛姑有了新的希望,放下屠刀,追求和周伯通的美好生活
而后是独孤逸出场——全无力气仍劲力阻拦,再谈周伯通,不惜设下阵法阻挡,似乎已经再无其他办法,已是最后的挣扎。而同时给出暗示:稍作歇息便可恢复战斗,若不及时撤离,那就走不了了,逼得瑛姑速战速决。
第107章 往事如烟
瑛姑脸如死灰,自忖这番身陷重围,定然无幸。
一灯却向那书生道:“把匕首给她。”
那书生不敢违拗,将那匕首递了过去。
一灯“嗯?”了一声,那书生张张口,没有说话,将那匕首又放下,拿出了一个新的匕首。
瑛姑茫然接过,眼望一灯,心想他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来折磨我,只见他缓缓解开僧袍,又揭开内衣,说道:“大家不许难为她,要好好让她下山。好啦,你来刺吧,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柔和,瑛姑听了却如雷轰电掣一般,呆了半晌,手一松,当的一声,匕首落在地下,双手掩面疾奔而出。只听她足步逐渐远去,终于杳无声息。
众人相互怔怔的瞧著,都是默不作声。
突然间咕咚、咕咚两声,那农夫和独孤逸一俯一仰的跌倒在地。原来两人手指中毒,各自强自撑住,独孤逸功夫好过那农夫,且自行已经逼出一些毒来,是以支撑了许久,此时见危机解除,心中一喜,再也支持不住。
那书生叫道:“快请师叔!”
话犹未了,黄蓉已陪同那天竺僧人走了进来。他是疗毒的圣手,取出药来给二人服了,又将二人手指头割开,放出黑血,脸上神色严重,口中叽哩噜咕的说道:“阿马里,哈失吐,斯骨尔,其诺丹基。”
一灯懂得梵语,知道二人性命不妨,那农夫中毒极深,须得医治两月,方能痊愈,独孤逸本已无事,只是毒未排清,还需调养七日方可。
此时那书生已经换下僧袍,裹好伤口,与渔夫、樵子一同谢罪。一灯摆摆手,道:“你们舍命救我,真是罪过罪过。”他转头向师弟说了几句梵语,简述这些人的作为。
那天竺僧人道:“斯里星,昂依纳得。”
此时,独孤逸已经转醒,她听到那天竺僧人的话,抬头问到:“师父,师叔,这是梵语么?”
一灯点头称是。
独孤逸沉吟一会,道:“那这个呢?”而后说道:“斯热确虚,哈虎文钵英……” 当日周伯通教她和郭靖二人背诵九阴真经,最后一篇全是这些古怪说话,三人均不明其意,但是在心中却记得滚瓜烂熟。
一灯与那天竺僧人听独孤逸居然会说梵语,都是一惊,又听她所说的却是一篇习练上乘内功的秘诀,更是诧异。
一灯问起原委,独孤逸照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