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看,竟然可能是魔界的人吗?
但自从无倦加入刑天之盟,魔界在观妙的打压下就慢慢没了威势,六百年的时间便可能培养这么强的后继之人出来吗……
正想着,曜言叫住我说:“先生,前面就是酆都了。”
“嗯,我知道。”我头也不回地说。
“希言不见了。”
“……”
早上的时候希言比我早醒,我迷迷糊糊中知道他醒了,本想再睡一会儿,但是他可能是口渴,竟然打翻了一个茶杯,“啪”一声,我顿时清醒了过来,正想起身问他怎么了,他看见我醒来却同手同脚地开门出去了。
他真的过于害羞了,不就一起睡个觉。
和曜言汇合后,他也一直远远跟在后面,我以为他是惧怕我们的目的地冥界,但是曜言问我:“先生是对希言做了什么吗?”
……
我就知道误会大了。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因此直到现在曜言也觉得我对希言做了些什么。
“我去看看。”我说。
曜言点点头,往路边一站,说:“那我等先生回来。”
我一边走一边探测希言的灵力,最后在一个农舍的墙后发现了他,正在编织竹篮的老奶奶看着我往她墙后走去,睁大眼睛吼了一句:“姑娘,你干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到底是先解释我不是姑娘还是先说我去找我的弟弟,最后发现都不是很好解释,只好憋了一句:“老人家,我的小狗躲到你墙后了,我想去接他。”
老人家听完后说:“哦,小狗啊,怪不得我刚刚听见什么声音,唉,我老了,眼神不好,你快去吧。”
我到了声谢,往后墙那边走,一绕过墙角,就看见希言干巴巴杵在那里,他刚想出声,我笑笑说:“别出声,免得吓坏老人家。”
希言吃了哑巴亏,我挽起袖子,搓搓手,直接过去把他抱了起来,他在我怀里挣扎一下,额头撞到我下巴,疼得我俩直吸气。
“别动。”我说。
希言把头扭到一边,我看到他耳根都红了。
我走出墙根的时候,老人家又嘱咐道:“别让小狗跑太远了,有可能找不回来的。”
我说:“多谢老人家提醒。”
老人家又瞪着眼睛看过来,被吓了一跳似的说:“哟呵,你这养的是狼狗啊,这么大一只?”
希言瞪了我一眼,我说:“……是。”
等走远了,我把他放下了,他急急忙忙退后几步整理衣服,我瞧他今天一天都怪怪的,便问:“你怎么躲着我?”
希言偷偷看了我一眼说:“没什么。”
我不相信:“真的?”
他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昨晚上我偷偷……亲了你一下。”
他面红耳赤得不行,我说:“就因为这个你躲了我半天?”
我没动声色,心里一个劲儿觉得他太可爱了。
希言又问:“你不介意吗?”
我摆摆手说:“随便亲。”
“……”
后来希言问我为什么明明没有历经情劫,为什么面对亲密之事毫无波澜。我说红龙当初教我世间百态,痴男怨女,哦,还有痴男怨男痴女怨女的事看多了,差不多看到我断了念想,打算割舍红尘。红龙说成就大业者不可陷于情天恨海,不然会害人害己。
“红龙没经历这些?”
“经历过,下场不怎么好,所以才想告诫我。”
希言打趣说:“那你岂不是没听他的话?”
我点点头说:“嗯,我向来不听他的话,小的时候被他揍了好多回。”
希言牙痒痒说:“我帮你打回来。”
“不了不了,他算我半个父亲,你去打他成何体统?”
“……对不起。”
不过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希言怕兮兮跟在我们后面,简直让人不忍看,连曜言都旁敲侧击觉得我太作孽了。
我说:“他一日不解开心结,未来就有可能被人要挟,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必须抓住现在。”
曜言说:“先生从来都为别人想得很远,有时候突破了别人的承受能力,因此我才觉得先生无情。”
我没在意地问:“是吗?”
曜言说:“某种意义上,是很无情,和教导我的元老们做法一样,虽然我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但也免不了憎恨他们太过理智。”
一阵阴风吹过,一直站在我身侧的希言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抬起眼睛可怜地看着我,我问:“怎么?要我抱你进去?”
“咳咳。”曜言提醒我说话太露骨了。
希言猛地摇摇头,我笑笑朝他伸出手去,他握了过来。
我扭头对曜言说:“靠你了,小道士。”
“不要叫我小道士。”
曜言双手结印,符咒从他袖子里飞出来在我们面前组成巨大的阴阳阵,一半为金一半为黑,阴阳阵可以强行打开连接酆都的通道,他是世代捕妖捉鬼的后代,自然懂得这个。如果他不愿意来,我本来打算从神识里分离出话唠鬼来,借他的怨气催动法阵打开酆都的大门。
阴阳阵从中间那道弯曲的线向两边拉开,然后我们听到了锁链的响声,还有黑白无常驱赶鬼的声音,那些高塔檐下都挂了铜铃,此刻叮铃作响,像是哀婉的歌。
”准备好了吗?”我问希言。
他掌心的力道越来越重,随即点了点头,我便又开始用灵力包裹他的周身,他强忍着不适,我说:“我的灵力与自然万物相通,即使到了鬼界,他们也不能分辨我们究竟来自何处,一会儿在孟婆那儿自报家门时,就说是无极观游字辈的道长捉了鬼来。”
曜言笑笑说:“先生竟然还知道六百年后无极观应该是游字辈。”
我说:“依据你当年给我的族谱推测的。”
希言小声问:“那他们还得问曜言的来历。”
我叹口气说:“就说我们带不争气的先辈来获得魂魄的安息。”
曜言一边收回符咒一边笑言:“无极观都不在了,孟婆会信先生的话?”
“会的。”
酆都是冥界的必经之地,一般是为了安抚刚到冥界的新鬼,当然也起到了防止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逃跑。
即使我的灵力不会让周围的鬼官察觉异常,但难免引起鬼官的注意,毕竟他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族类更加警惕。
果不其然,有鬼官走过来问我们:“你们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不显示自己的灵力?”
希言的手立刻冒了一阵冷汗,连肩膀也克制不住抖起来,我把手搭在他肩上,小声说:“别怕。”
他迟钝地点了点头,我对站在面前的鬼官说:“在下乃是无极观游字辈修仙者,如今碰上了迟迟不肯归冥界的鬼,特地前来,只因幼弟体弱,不能受冥界阴气浸染,才用了‘长乐‘咒。”
鬼官把我们瞧上瞧下,终于看得希言往我身后躲,鬼官说:“你家弟弟的胆量还需要锻炼一下啊哈哈哈哈哈。”
“多谢大人提醒。”
不断有鬼注意到我们的龟速前行,有些争强好胜的鬼甚至故意超过我们,还会投来鄙夷的目光。冥界无趣,不怪这些小鬼童心大发。
终于走完了酆都的街道,我发现希言几乎想闭上眼睛了,他满头大汗,我喊了声他的名字,他像是从噩梦中醒过来一样看向我。
我说:“马上要过黄泉之门了。”
他喘着粗气点点头,此时的他像是流浪太久的野犬,只要外人进入他的安全领域,他就会受到刺激不分对象进行攻击,我看了看面前那座门,终究还是不忍,说:“不然我送你出去?”
他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我视线看见他另一只一直握成拳头的手,此时已经有血流了出来,我轻轻靠近他,在他耳边说:“深呼吸。”
他吸了一大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我接着说:“想想回忆里最美好的事。”
他照我说的做了,看起来似乎平静了一些,我又抬起他另一只手,传了灵力过去给他疗伤。
黄泉门一过,我们就加入了喝孟婆汤的队伍,队伍很长,但慢慢往前移的过程中,已经可以听到孟婆的笑声。
我看了过去,发现她还是没怎么变,她是地狱最美丽的女子,一头直发洒在身后,末端剪得很齐,身上紫色的衣衫,各色银饰在周围炉火的映照下闪耀。谁也不知道她究竟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的寿命究竟何时到终点,只知道她每一天都很开心,然后递出一碗又一碗让人忘怀的孟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