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似乎一直有股可怕的力量,在几个关键剧情点,强硬地把崩坏的剧情往原著的方向扭转。
只要公主这一箭射出,无论她对准的是什么,一定会射中楚王。
只要射中了楚王,后面的大量虐恋情节便会就此展开。
眼前似乎被无限拉长的场景,全部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下个瞬间,公主瞄准,松手,箭已离弦。
几乎与此同时,洛臻从背后箭筒抽出一支长箭,引弓瞄准,电光火石间,对准那支离弦之箭,同样一箭射出!
时间仿佛静止了。
宣芷长箭离弦的瞬间,楚王猛然发力,一个翻身将那头灰狼压在身下,双手按住狼头,往地上死命的掼。
原本对准狼头的利箭,对准了楚王,呼啸而去。
宣芷看得真切,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伸手本能地在空中抓了一下,意图抓住破空而去的箭尾,却又哪里来得及。
便在这个时刻,只听强弓弦响,一支利箭呼啸而过,后发而先至,从侧面撞上宣芷射出的箭矢,将箭头方向硬生生撞偏了。
洛臻站在小山坡上,目不转睛盯着宣芷那支箭矢的轨迹,直到自己射出的箭精准地撞上了宣芷的箭,并将箭势打偏一个拐角,斜斜向着背离楚王的方向飞去,这才长舒口气,放松了握紧的弓。
便在这时,却有另一道寒光在她的眼角余光处闪了一下。
她不经意地瞄了眼,顿时惊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另一支闪着冷光的锋利箭簇,沿着方才宣芷那支箭一模一样的方向,正在笔直向着楚王的方向激射而去!
刹那间,洛臻惊得背后冷汗炸起!
她蓦然意识到她忽略了什么。
那支箭……是她自己射出去的箭。
她自己以强弓射出的那支利箭,在撞偏了宣芷的箭之后,竟然拐了个直角大弯,如同原著剧情描述的那样,代替了宣芷的箭,笔直地——射向了楚王。
第40章 祁王大帐
就在这一刻,她真实地感受到了冥冥之中存在的那只翻云覆雨的无形大手。
——某种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现实拉回原著情节的可怕力量。
洛臻心跳如鼓,就连呼吸都屏住,冷汗渗湿了手心,一颗心却已经坠入冰窟。
她发现得太迟了。
木已成舟。来不及了。
就在她陷入绝望的时刻,还在和独眼断尾灰狼恶战不休、并未察觉危险降临的楚王,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推开了。
耳边传来一声箭尖扎入皮肉的声响,随即传来一声闷哼。
片刻之后,四周响起了几声饱含震惊的呼喊声。
“殿下!”
“祁王殿下!”
“五爷!”
匆匆赶回来的周淮,一把将楚王推开,自己站在原地,露出痛楚之色,伸手按住了肩头颤动的箭尾。
洛臻以强弓射出、击飞宣芷之箭的那支箭矢,深深地扎入了周淮的左肩。
鲜红色的血流,从祁王鸦青色的衣襟处蜿蜒流下,血色与衣裳纹理洇成一团,分不清楚。
砰然一声闷响,洛臻手中的弓坠落地面。
……
一日后。
皇家猎场入口处大草场。
祁王大帐外人来人往。
行色匆匆的随行医官不时出入帐子,祁王府内侍来回小跑着端热水,剪子,纱布。
洛臻跪在大帐七八步距离的草地上,百无聊赖揪着地上的草根,时不时地瞥一眼帐子方向。
片刻之后,帘子又左右分开,穆子昂神色紧绷,亲自送几名医官出了帐子,双方各自寒暄了几步,医官背着医箱拱手离开,自去回禀御前。
穆子昂便往回走。
走过洛臻身边时,洛臻伸手扯住了他的袍子下摆,“五爷情况怎么样了。”
穆子昂挣了一下,用力把自己袍子扯回来,恨恨道,“五爷还没死!姓洛的,你给我跪远点儿,别跪在帐子跟前碍眼。”
洛臻就真的往后挪了几步。
帐子里传来了祁王的声音,低低咳了几声,带着几分虚弱道,“子昂,别为难她。”
听到他的声音,洛臻大喜过望,急忙扬声叫道,“ 五爷,你醒着?方才取箭头可还顺利?”
周淮躺在大帐屏风后的行军榻上,闭目回道,“皮肉伤,无甚大碍,就是失了不少血,需要将养些时日。”
洛臻又是安心,又是愧疚,“三爷身边那么多亲卫,五爷何必冲上去替他挡着呢。就算我一箭射中了三爷,他皮糙肉厚的,伤得肯定没五爷重。平日里见五爷走路都是慢悠悠的,这回倒好,一阵风似的就冲过去了——”
周淮在帐子里叹了口气。
“行了,是我多事。我不该拦着,应该任你一箭把三哥射个对穿,看你现在还有没有命在这儿同我埋怨。”
洛臻又愧疚起来,老老实实原地跪好了。“五爷这几日好生修养着,待身子好起来,要打要杀随便。”
穆子昂在旁边冷冷道,“打定了主意五爷不会对你动手?想得美!这事已经捅到圣上面前了,指不定哪天就下旨,直接砍了你的脑袋!这几日你什么花招儿都不要做,老老实实跪着谢罪,等候圣上的发落罢!”
内侍端进了熬煮好的稀粥,周淮用了半碗粥,招了穆子昂进帐去。
“三哥那边什么动静?”
穆子昂坐在榻旁,回禀道,“三爷把北苑祥瑞的尸首拉回来,呈给圣上之后,就没动静了。倒是这次随行的纯妃娘娘那边,动静大发了,昨天闹了整日,早上被下旨圈禁了。”
周淮又问,“六弟那边呢。”
穆子昂冷笑一声,指了指帐子外,“跟外头那个一样,回来了就直接跪在皇驾大帐外头,一整天了,圣上也没叫起。”
周淮闭目想了片刻,吩咐纸笔伺候,在纸笺上写了几行字,折成小小的四折,对穆子昂道,“等下帮我把信送去三哥帐子去,务必亲手交给三哥。这次帮他挡了一箭,这封信他定然会收下的。”
穆子昂应下了,郑重地将信纸收入袖中。
内侍此时煎好了药,热腾腾端进了帐子里,服侍殿下用药。
周淮端起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放下了。
“里面还是添了咳药?”
穆子昂点头道,“五爷放心,伺候药罐子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抓药时也是我亲自盯着的。”
周淮随手将整碗药泼在地上:“再去煎一碗来。这次直接按照医官开的方子抓药。以后也不必再放咳药了。”
穆子昂一惊,“五爷!好端端的,咳药都吃了许多年了,怎么突然就……”
“这次北苑之事非同小可,再过几日,等伤势好些,只怕父皇会召我去问话。”周淮又躺回了榻上休息,平静道,“我改主意了。不宜再以这幅病弱缠身的模样去见他。”
穆子昂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遽变,“五爷,等过了年,你就二十服冠了!你去岁还同我说,以后领了封地,远远出了这污泥似的上京城,天高海阔,纵马平川,不亦快哉!”
周淮睁开眼,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次,“我改主意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啊!”穆子昂的嗓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周淮的目光越过大帐屏风,从半开的帐帘子处,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先前是我想岔了。”他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以前总觉得,这满地泥污的上京城,我不喜欢,我便可以出去,你不喜欢,你也可以出去。但这次北苑之事,我看明白了。你我的根系都扎在上京城的泥污里,便是暂时出去了,能出去多久,谁知道呢。——终究是攥在别人手里,扯着根系一拉,便是倾覆之祸。”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了几丝感慨语气,指了指帐子外,
“外头那个同我说过,人生在世,纵然一时逍遥,又哪能一世逍遥呢。如今想起来,就是这个道理。六弟的例子已经活生生摆在眼前了。”
穆子昂低声确认,“六爷这次当真要出事?不过是误杀了只白熊罢了,什么百年出世的祥瑞,口吐人言,影响国运云云,反正我是不信。”
周淮道,“你信不信无关紧要,关键是父皇信。三哥这个人,轻易不动手,动手便不留余地。六弟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穆子昂还是不大肯信,“圣上向来爱重六爷,从小捧在心尖儿上长大的,应该不至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