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南梁纳岁币三百万。为期三年。
第三,颍川新任国主,求娶楚王殿下为妃。
朝中重臣们一看便犯了愁。
第一点是互利互惠之事,欢迎之极。
第二点要价太高,需要找个能干的官员前去协商价格。
只有第三点……实在没法子,陛下不可能答应,朝中也没有一个大臣敢做主答应。
最后还是穆相壮着胆子,拉了祁王,两人揣着国书一起去皇宫求见。
皇帝听了,果然勃然大怒,口齿不清地大声呼喝,要当场斩杀使者,发誓血洗秣陵都,被大臣们慌忙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劝下来了。
毕竟主要对手在北边,颍川国这边,若是能以财帛安抚,那是最好。
皇帝气得头风发作,外加半身不遂,身子极度不爽利,想要召楚王入宫,帮他按摩剧痛不止的头皮,又想起三儿子暗中勾结重臣,私自结党图谋储君之事,又是一阵气闷胸疼,折腾地一宿没睡。
正辗转无眠的时候,当夜,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联袂求见。
一张张墨迹淋漓、朱笔画押的供状,送上了皇帝案前。
皇帝颤动不止的手,一张张翻看着。
大理寺卿回禀道,“这次的宫中投毒案,陛下身边伺候的福喜公公,因为掌管’三清十全丹‘,也被下狱审问。没想到……却意外审出一些陈年旧事。当年皇家猎场,福喜受人指使,大胆包天,曾将陛下赐下的一碗鹿肉羹,换成了蛇肉羹……赐给了邺王殿下。引得邺王殿下当众失态,陛下因此斥责。”
皇帝的眉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小六儿的死,已经成了他心中一根毒刺。
“是……是何人……指使!”皇帝口音不清地厉声追问。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互看了一眼,两人摊开供状,指着其中一行字迹,回禀,
“楚王殿下主使。”
刑部尚书拿过另一份供状,接着道,“另有安尚书之子安莳举证,邺王殿下服丧期间,楚王殿下曾当众宴饮,欢喜庆贺。在场七八人均可作证。”
皇帝头痛欲裂,伸手按住了额头,”老三……他不至于。他……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
大理寺卿又道,“事关重大,臣等立刻一一询问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祁王殿下。安莳所言确实,证据确凿。臣等反复询问,又从祁王殿下处得到了一封极重要的书信,乃是平王殿下离京就藩前,特意转交给祁王殿下的——楚王殿下的亲笔手书。”
皇帝脸色铁青,颤抖着手打开大理寺卿呈上的陈年书信,仔细阅读着。
泛起陈年旧黄的密信,是楚王私下寄给平王的书信。
写信的时期,是三年前。
密信里,楚王隐晦地与平王商议着,祥瑞已经到手,即将运抵皇家猎场。北苑安排妥当,父皇那边有他安排,至于如何引老六入瓮,还要大哥助力,随机应变……
皇帝颤动不止的手,一页页反复翻看着,眼中逐渐充血。
他厉声喝问,“祁王呢!祁王为何没有随你们进宫!兄弟喋血,手足相残,如此大事,他为何隐瞒数年不报!”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同时跪倒在地。
”祁王殿下此刻正在宫外,等候陛下传唤!祁王殿下有言,手足相残,陛下已经失去了一个爱子,如何能失去另一个爱子。若不是此次‘宫中投毒案’意外牵扯出当年密辛,他原打算将此事一辈子藏在心底。”
皇帝的脸色乍青乍白,突然仰头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含糊,在夜色里远远地传出去,越发显得可怖。
“朕已经失去了一个爱子,如何能失去另一个爱子!老五说得好,他是怕朕伤心哪!哈哈哈哈,老五能想到的事,老三他为何想不到!朕的小六儿!!”
可怖的笑声猛然止歇,他厉声道,“把朕的佩剑摘下来,送给老五!传朕口谕,提剑去楚王府,斩了逆子的头颅,祭祀枉死的小六儿!”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劝阻不休。
内侍们见势不好,暗中通传了皇宫外等候的祁王。
祁王匆匆赶来皇帝寝宫,跪下劝阻。
“父皇三思。三哥虽然做错了事,毕竟是皇室血脉。今日父子相残,日后史官笔下无情,记录于青史之中,岂不是一桩惨事。“
皇帝闹了一场,头风发作,疼的死去活来,人倒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不错,不能杀他。”皇帝喃喃道,“父子相残,人间惨事。朕不能做这样的昏君。”
皇帝疲惫浑浊的眼神在面前跪倒的臣子们脸上来回逡巡,
“爱卿说说看,朕应当如何处置楚王?”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是朝中的主和派,白天才与主战派大吵了一场。
大理寺卿率先开口,含蓄地暗示道,“正好颍川国的和谈使者还在上京城等候消息。臣以为——陛下或许可以考虑一二?”
说到这里,大理寺卿把剩下的半截咽回去了。
但皇帝已经听明白了。
他唤人拿来了颍川国的议和协议,把列出的三条要求仔细看了几遍,叹了口气,丢给了祁王。
“第二条要价贵了,再谈谈。除此之外,就按照这三条议和。——人老了,身子乏了,都退下罢。”
祁王应下,在皇帝榻前行礼告退,握着议和国书出了寝宫。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两人紧随在身后,转过了一个回廊,僻静无人宫墙下,两人互看了一眼。
皇帝同意了颍川国的三项议和条件。
楚王殿下大势已去。朝中多年的皇储之争,至此再无悬念。
两人抢上一步,同时向祁王行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第97章 大结局(下)
三日后。
四更时分,夜色最为深沉的时刻。上京城依旧陷入沉睡之中。
高陆行手执皇宫禁卫统领腰牌,叫开了南面的武定门。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从洞开的城门下缓缓驶出,赶在天明微曦时分,停在城外五里的长亭边。
顾渊跳下车去,掀开帘子,与高陆行两人一左一右,护送周淮下了马车。
长亭外,一列车马早已等候了许久。
周淮披着玄色鹤羽大氅,缓步走到其中唯一的一辆双驾马车外侧,屈指敲了敲车窗。
“三哥,我来送行了。”
马车里安静了片刻,周浔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传了出来。
“特意起了个大早,专程过来看我的笑话?看够了就滚。不必假惺惺地端饯行酒过来!”
周淮隔着马车窗道,“三哥误会了。今早我专程过来,只是为了替人带一句话给三哥——”
话音未落,周浔已经暴躁地喝道,“滚!”
“——托我带话的那人,乃是颍川新任国主。”周淮不急不慢地接下去道。
马车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周浔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呵,风水轮流转,当初我阻她的雄图大业,将她滞留上京。如今她顺利登基,对着我这个阶下之囚……无非是羞辱罢了。你说!我听着!”
“宣芷国主托我与你说,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是你的孩子。”
周浔:!!!
“宣芷国主托我与你说的第二句话:上元灯会,万家灯火之中,她对你附耳许下的誓愿,不知你还记得否。”
晨曦的第一缕微光照在了马车顶上。
寂静长亭之外,周淮缓缓说了今日的最后一句话,
“宣芷国主在秣陵都等你。”
……
十月底,秋风飒飒时节,南梁皇帝病重,下旨册封皇五子祁王为储君,张榜昭示全国。
十一月,皇帝病重垂危,数次昏迷,储君监国。
此时,与北梁的征战正到激烈处,双方陈兵六十万,于边境对峙,举国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朝野人心动荡,各方狐疑观望之际,以英国公府为首的军方大将势力,率先投靠效忠新储君。
上京城中人心大定。
大战之时,一切从简,新储君没时间挪去东宫,依旧住在城南祁王府。
世家高门的家主纷纷登门,抹泪发誓表示效忠太子殿下,为国家效死。
周淮极客气地亲自接待,表示国家危难之时,不需要诸位效死,只要出钱。挨个压榨出大笔的银两充作军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