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
她不确定帝弥托利是否想握住她的手。
两年。他一个人在这漫长的时间中煎熬,夜出巡猎,将自己逼至极限,直到力不从心地倒下……
两年。当她躲在安全屋里享受庇护和关怀时,他却被复仇的鬼魂缠绕着……
如果帝弥托利在恨她,她也不奇怪。
如果帝弥托利要杀她,她也不奇怪。
即使贝雷丝可能没得选。但归根结底,这不就是弃他于不顾么?
帝弥托利的手向前探,无视贝雷丝的手还傻傻悬在空中,使她屏住了呼吸。他轻轻擦过她的脖子,一碰见那冰凉的指尖就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手指最后停在贝雷丝的面颊上,很冷,在发抖,却又很温柔。他的触碰是如此轻盈,好似在害怕任何一点外力的施加都会将她击碎。
一旦碰碎就会消失掉了……
“你是……”他的声音粗糙沙哑,似乎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你是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贝雷丝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轻轻捂住他的手,把它按在自己脸颊上。枕着冰冷的触碰,低声说:“是真的。帝弥托利,我就在这里。”
她抬起另一只手对着他的脸,暗骂着不中用的腿让她够不到他。帝弥托利双手紧握住她,语气局促又温柔,喃喃自语着:“温暖……你的手……好温暖……”
帝弥托利跪在她面前,夹杂着小小的喘息低语:“它们……一直都是那么温暖吗?”
贝雷丝任由帝弥托利的手牵着她,将轮椅推到跪着的男人面前。帝弥托利不理她,跪的很深,胸口都快压到膝盖了。贝雷丝松开脸颊边的手,俯身下去摸帝弥托利的脑袋,在这动作过程中,帝弥托利突然半路抱住她,将她尽快拉进怀里。帝弥托利的脸贴在她肩窝,猛吸了一口气,空着的手则拥住她的背。贝雷丝闭上眼睛闷闷地说:“很抱歉离开你。”
帝弥托利什么都没说,抓着她的手稍稍收紧了。她紧紧抱着他,低声说:“帝弥托利…我……”
电梯开门的动静打断她的话语。帝弥托利立刻站了起来,眼睛在适应陡然的亮光前身体便先朝门口猛扑过去。贝雷丝看不清来人是谁,因为帝弥托利把她挡在身后,好像在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
“天呐。你看起来像摊垃圾。”贝雷丝听见库罗德异常高调的语气,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帝弥托利就冲到他跟前。
“库罗德!”帝弥托利愤怒地吼叫着抓住库罗德的衣领。
“噢哎——”当帝弥托利把他掼到地上时,库罗德没说完的话成了痛苦的呻吟。他勉强攀住帝弥托利扯着他脖子的手腕。
“你个叛徒!你个该死的叛徒!”帝弥托利擒住库罗德的脖颈,怒气冲冲地大喊。库罗德则试图把他的手挥开。
“住手!帝弥托利!”贝雷丝根本没想过自己在做什么,呼喊着从轮椅上摔下来。轮椅打滑了,将她掀在地上,不过她的叫声里更多的是恐慌,而不是切实的疼痛。
这一嗓子令帝弥托利当即停了下来,对取他性命一事突然丧失兴趣,奔向贝雷丝——围观全程的库罗德震惊不已(这他妈就是爱情的力量?)帝弥托利将她抱在怀里,有点太用力了,都不太舒服。但贝雷丝也趁机环住帝弥托利的头将他拉向自己,分神命令库罗德:“出去!告诉大家离这里远点!”
库罗德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指出某个狂躁的连环杀人犯正杵在她怀里。但是,当然,他会照办,因为贝雷丝用吓人的眼神瞪他着说“立刻!”
他挥着白旗迅速溜向电梯,看见帝弥托利大半边脸埋在贝雷丝的丰胸中用仅剩的一只眼瞪着他,如果说几秒种前的帝弥托利没有真正的杀意那玩笑可就开大了。库罗德站在电梯内冲贝雷丝摇摇手机,帝弥托利一吓,而贝雷丝心领神会地点头,目视电梯门关上。见怀中的人仍狠狠盯着紧闭的电梯门,她叹了口气。
“哇哇,真是开了个好头啊。”苏谛斯翘着二郎腿坐在轮椅边,事不关己地说道。
“风凉话就少说吧。”贝雷丝没好气地回嘴,她好累,没空搭理苏谛斯的笑话。帝弥托利转过头来,用能视物的那边困惑地看看她。贝雷丝只是又叹着气,挪动了下,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坐着。她将帝弥托利的头引向膝盖,让他转过身体仰面躺下。指尖拂过他的头发,苏谛斯对那凌乱的发结和干血皱了皱眉。帝弥托利在她的抚摸下渐渐放松下来,但贝雷丝知道,他依然蓄势待发准备向任何一个胆敢踏入花园的可怜人扑去。
“他骂库罗德是叛徒。”苏谛斯在一旁提醒她。
唔,说得对。
“帝弥托利……”她试着问,等待腿上男人的回应。他只是默默看着她,贝雷丝只能接着说:“你为什么把库罗德当叛徒?”
帝弥托利的呼吸顿住了,坐起身面对着她。他用双臂抱住她的腰,一边怒吼,一边揪着她的裙子。“莱斯塔分部宣布中立。他们背叛了我们。”
“哦。从他的角度出发,莱斯塔的中立大概也属于一种背叛。”苏谛斯思索着,用讨论天气的口吻说道。
“帝弥托利……”贝雷丝不知道怎么接话。帝弥托利在这过去两年中过的很不好,贝雷丝仅知道一句定性的描述,库罗德和西提斯从不跟她多谈。
谢天谢地,帝弥托利缩缩身子,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几分钟后,贝雷丝谨慎地确认帝弥托利已在她的腿上陷入沉睡。
贝雷丝和苏谛斯都盯着睡在腿上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复又转向对方。
“他一定很累了。”苏谛斯说。
“很明显。”贝雷丝面上波澜不惊,苏谛斯翻了翻眼睛。
即使帝弥托利感受不到她的触碰,苏谛斯依然轻抚着他的脸。“他这两年里肯定没睡过好觉。”
贝雷丝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她需要思考。
帝弥托利的健康状况令人堪忧。
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精神层面的。她听目击者称他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
贝雷丝不确定这是不是跟苏谛斯的情况类似(“你难道把我当恶灵吗?!”)或者属于一种更为严重的精神病症状(“喂所以我就是一种不那么严重的精神疾病了咯?”)
这就意味着帝弥托利需要入院治疗,但……现阶段似乎不行。如果他面对库罗德反应都那么大,让陌生人接近他刺激他又会有什么后果?
“我们得找些帝弥托利认识的人。”苏谛斯提醒她。
说的没错……
贝雷丝小心着帝弥托利,从裙子口袋中掏出手机。他似乎睡得很沉,只在她挪动的时候抓紧了她的腰。库罗德很可能在等她的电话,贝雷丝按下了拨出,果然仅响了一次铃便接通了。那头的库罗德兴高采烈地问道:“小小姐,咱们那只凶恶不爽猫咋样了?”
“睡着了。”贝雷丝简短地回答。
“哦,也难怪,要掐断一个人脖子可累人了。可怜的孩子。”库罗德嘀咕着,贝雷丝知道她在用玩笑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
“大家都跟你在一起吗?”贝雷丝反问,不用管库罗德,他一个人且能蹦跶着呢。
“如果每个人说的是你爸爸、西提斯、芙莲宝贝、罗德利古和你可爱的小崽子们。是啊他们都在。”库罗德答道,贝雷丝听见话筒里有模糊的声音传来,很可能是抗议或谩骂。
“请打开免提。”贝雷丝说着,用空着的手再度抚摸起帝弥托利的头发。
“如你所愿,小小姐。”库罗德拿腔拿调地说,她听见一声奇怪的提示音,突然就被七嘴八舌的问题轰炸了。
“小姐!帝弥托利还好吗?!”
“他真的想杀库罗德?!”
“不能怪他。你也知道库罗德什么德行。”
“喂!”
“你还好吗?”
“我们要不要—”
“大家安静。”西提斯的嗓门很大,大家都立刻静下来。
“谢谢,西提斯。”贝雷丝回答道:“爸爸,我没事,帝弥托利没有伤害我。他看见库罗德,觉得他是个威胁,就发动了攻击。”
“我?威胁?”库罗德听上去很生气,贝雷丝知道他又在加戏了。
“他似乎觉得莱斯塔的中立很不可信。”贝雷丝解释着,令杰拉尔特无奈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