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一个沉静、硬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本王的王妃,何时可以抗拒本王下的命令了?”
李铃语一直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本来已松一口气,一听这句话狠跺了一脚,心头越发急。
屋门“呀”一声开了,王府兵众快步入内。
喜鹊挡在门口,扭扭捏捏,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偏生性格老实直愣,也不懂得随机应变,半天才挤出一句托词:“王爷,王妃正在沐浴呢,实在是不方便……”
李沐白摇摇折扇,斜视了她一眼道:“你方才可是说王妃已经歇下,怎么,这已经歇下的人,忽然又在沐浴了?”
喜鹊脸微微一红,喃喃道:“王府卫兵皆是男子,说是沐浴未免不便。”
李沐白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个说法,抬手示意身后兵众不要跟来,快步走进屋内,抬脚便往屏风后的浴桶走。
喜鹊一急忙上前拦着。
李沐白“哗”一下收起折扇按在自己手掌,戏谑问道:“怎么,王妃在沐浴,本王进不得?”
喜鹊自小跟着李铃语在庙里长大,自然不懂得皇亲贵胄的人情世故,不会随机应变,再憋不出什么借口来,暗悔自己的机灵不及小姐的万分之一,可又不能放王爷进去让谎言穿帮,越发急了。
就在此时,忽闻屏风后面水声哗啦,似有人撩拨水花,再倾覆在身上,细细洗浴。
“王爷,喜鹊不懂事,您莫跟她计较,您想进来搜查刺客便进来吧。”女子轻润的声音响起。
喜鹊闻言,如得大赦,连忙退到一边侍立。
李沐白走进,只见花瓣浮于水面,飘的密密麻麻,少女肌肤雪白,背靠浴桶笑盈盈的望着他,脸上三三两两的沾着花瓣。
“见过王爷。”
她当时已来不及脱下夜行衣穿好寝衣,又唯恐钻在被窝里会被发现,故而灵机一动钻进了浴桶。她下午刚洗过澡,喜鹊忙于把风还没来得及倒掉这些水,误打误撞做了她这会儿的掩饰。只是掩饰固然获得了,一晚上过去水却早已冷透,身子入水一瞬间冰凉透骨,打起战来。
见李沐白进来,她不愿被看到这么隐秘的一幕,于是身子悄悄往水里一低,并抬手掩住了胸口。冰凉的手掌拍在肩上,冷的她又是一激灵,但面上不能露出分毫,依旧笑吟吟的。
李沐白眉头微微一挑,“做作”的关切道:“子夜亥时,更深露重,爱妃又有心疾,怎的选在了这个时候沐浴?也太过不小心了。”
李铃语甜笑道:“王爷的宅邸厚重华实,什么都备了齐全,即便是这子夜也有专人烧热水,妾身正感激王爷深恩,安排的这样周全。”
“嗯,”李沐白盯着花瓣若有所思,嘴角一勾,“王妃沐浴完了就早些起来吧,本王……今夜要在这里歇息。”说完便出了屏风。
李铃语心中一跳。
不是吧!
谁让你在这里歇息的!谁允许了!
我是你妹,是你妹啊!
她欲哭无泪,磨磨蹭蹭的从浴桶里钻出来,裹好浴巾,正想换上寝衣,想了想好像也没必要,反正穿什么最后都是要脱的。
算了,死就死吧。
她大义凛然的裹着浴巾出来,光洁的肩头和细腻的小腿一览无遗。
李沐白正坐在床尾,摇着折扇悠悠看着她。
她挨着李沐白坐过去,咬咬牙,伸手捏住李沐白的衣领,一个个解起扣子来。越解,手便越轻轻发颤。
她暗对自己道,李铃语,你本就是准备好要献身的,此时此刻不能这么露怯!
谁料李沐白眼睛一斜,抬起折扇对着她的手便是一敲,她霎时间双手全缩了回去。
李铃语收回双手,抬眸瞧着他,暗暗庆幸,又疑惑道:“王爷,这是何意?”
李沐白斜觑她一眼,眼神飘走,若有所思,然后缓缓念道:“金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听他念起这句诗,李铃语心里一惊,面上却装作波澜不动,双手拎着长发慢慢擦拭,笑吟吟道:“王爷好文采,只是我出身乡野,听不懂这么文邹邹的东西,对答不来,只怕要误了您的雅兴。”
李沐白轻轻一笑,似乎相信了她这番说辞,淡淡道:“没什么,我不过是想着那金麟注定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日要化凤化龙,只是在池中的时日里,却藏尽了锋芒。”
他这个金麟……是拿来比自己吗?他是瞧出了自己的底细吗?李铃语暗咽一下口水,咬牙道:“王爷这番诗意感叹,胸无墨水的我怕是要辜负了……有没有我能听懂的,人话?”不管他瞧没瞧出来,只要明面上没有,那她就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撑下去。
李沐白展眉一笑,折扇“哗“一下打开靠在胸前,瞧着她道:“有啊。”
李沐白盯着她雪白的肌肤,细小的血管颜色暗暗发青,他抬手,温热的手指覆上冰凉的肩胛骨,激的李铃语身子一丝发颤。他嘴角勾了勾:“王妃少洗冷水澡,这天气,太凉了——身子都冻成这样了。”
李铃语暗暗向后靠,避开他的手指,指腹与肌肤微微分开,讪笑道:“刚才还是热的呢,臣妾一时泡久了,不知不觉竟泡凉了,下次一定注意。”
“这就对了,”李沐白嘴角轻轻一勾,站起身来,“那飞贼轻功了得,王妃又不会轻功,晚上定要小心着些。”
然后大步向门外走去。
看着他与一众兵将退出她的寝殿,李铃语长吐一口气,叫了一声“我的老天爷哟”,便敞开四肢瘫到了床上。
这一关可太难过了。
瞒天过海固然值得庆幸,只是方才李沐白明明说要在这里歇息,为什么忽然又不歇了?
第5章 销魂的鸡汤
太后的寝宫淡雅素洁,威严的高太后端坐于高椅上,虽有些年岁,面容却依旧光彩照人,艳丽不减当年。她的眼尾不画而弯,嘴角天然勾起,无限多情,天生的窈窕魅惑。
李铃语把从谢先生处取得的李沐白心腹将领名单交给她,她仔细查看了几眼,笑得眉眼弯弯,亲昵地搂了搂李铃语的肩膀:“孩子,做的好!不愧是我的好闺女!”
“母亲喜欢我就高兴,”李铃语咧着嘴笑道,“不过……母亲,你打算如何对待这些将领呢?”
太后将纸张收起来,握紧了椅子扶手,掐着指头恨恨道:“都杀了。”
“啊?”李铃语讶然。
“下旨召回京城,直接处死,要么调任去偏远之地,委以极少的兵力战极强的敌人……再不济便吩咐他的战友、军官,作战时让他陷入敌营,不得营救。”
高太后冷冷一笑,咬牙道:“军令如山,他们不得不从。”
“母亲,这些骁勇战将可都是国之栋梁……外邦入侵,全靠他们抵御。”李铃语迟疑着相劝。
高太后愤恨道:“只要李沐白一日不死,我的心腹大患便难消,哪有空去管什么外邦敌人?!”
李铃语一时讷然望着她,皱眉不解。
“瞧,光顾着说话,都忘记了,我下厨给你炖了鸡汤,”高太后拍了拍脑袋,一改狰狞神色,温婉的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柔色,“还加了几味中药,都是对治疗心疾有帮助的。”
她走下高椅,将盛器端来打开,鸡汤香味扑鼻。招呼李铃语坐下后,她又绕到她身后,轻轻执起她的头发,用手指温柔的摩梭着她的发丝,碎碎念道:“这几天忙里忙外,还要深入敌营,可苦了我女儿,瞧这头发都乱了,娘给你编一编……”
李铃语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母亲的温馨亲情。
“也亏你在庙里遇到了贵人,传你一身心法轻功,护你心脉周全,才使得你能够安然度日。娘盼了许久,终于盼到能够接你回家了!”她欣喜又欣慰的感叹道。
……
李铃语对于自己母亲那些破事,也不是不清楚。
先是给先帝狂吹枕头风,诱的他越来越喜欢自己儿子,对李沐白的关注欣赏日渐松弛,终于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但就算这样,先帝心中始终拴着一个李沐白,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将他彻底击垮,这空白已久的储君之位终究没落到她儿子头上。
后来,她明确的了解到先帝心中摇摆、依依不舍,不可能自己做出决断,于是在他年事渐高时,诱他沉溺闺房之乐,加速他身体的消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