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心胸果真极为狭隘,并非明君之主。
乔玄脑海里冒出这些念头,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乔青让乔玄过来,可不是和他玩什么一二三木头人的,没有得到回应,她显然已经没了耐性,便道:“既然乔太傅路上不爽利,不小心摔断了胳膊,连衣物都没法解……珑烟!”
“奴婢在。”
应声的是个穿着浅绿色袄裙的姑娘家,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相貌生得十分秀美,这是平日里负责为太子整理衣衫的梳洗宫女。
“你去替乔大人解了衣衫。”
“是。”
珑烟话音刚落,乔玄便打断了她:“陛下看错了,臣的手无疾,只是方才来时路上风雪太大,堵了耳朵,听不太真切您的话。”
乔玄终于出了声,他若是再被动的承受,天子定要得寸进尺,她方才说自己断了手,免不了就要让这宫女直接折了他的胳膊,伺候皇帝的宫人自然是未曾嫁过人的,天子做得过分些,免不了还要为他赐个女人。
乔玄又想起来几位大臣带回来的宫装女子,她们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戴着面纱,莫非他先前猜错了,天子今日发疯,就是要以这个借口在他们院子里明目张胆的安插眼线。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乔玄想要的。
乔青可不知道乔玄这颗七窍玲珑心心思转了百转千回,她要是能知道乔玄怎么想的,只会嘲讽他自作聪明,想的太多。
开玩笑,她乔青是那种羞辱人还要弯弯绕绕的人嘛,她只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羞辱他!
昔日的仇人不高兴了,她就开心了。
她往躺椅上一靠,又拨了拨了青釉莲花灯的灯芯,让殿中灯火更亮。
乔玄顿了顿,手指搁在了自己的衣襟处。
接受了现实之后,脱衣服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不过就是想要看他羞窘的表情,他若是坦然,对方自然会觉得无趣。
乔玄的语气温和下来:“陛下之命,臣不敢不遵,不过宫中还有几位姑娘,还请对方避让一二。”
这些京城的贵公子,哪个不是让丫鬟小厮伺候,洗个澡还要人搓背,肯定老早就被人看广了。
而且名士多风流,便是乔玄清名极好,在乔青眼中早就没有多少清白可言。男人就是矫情!
虽说如此,乔青还是应允了姑娘们的要求,摆了摆手:“珑烟,你们先退出去吧。”
乔玄的外袍便落了下来,他的动作没有扭捏,眼神中似乎也没有其他人,就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实物表演,演的是沐浴戏。
太监们的眼睛火辣辣的,似乎想要从乔玄的身上盯出个洞来。
乔玄的大氅落在了地毯上,露出里头带着竹纹的长袍。太子畏寒,这宫里点了地龙,穿着薄薄的外袍也不会觉得冷,乔青的手指敲击着长椅,清脆富有节奏的响声和乔玄的心跳声融为一体。
“乔大人,朕没有喊停,继续。”
乔玄没有迟疑,纯白色的外袍像是云朵一样,垂落下来,叠在了深色大氅上,有一种零乱鲜明的美丽。
“继续。”
上半身都脱没了,看着的宦官们吸了口口水,眼露艳羡。
乔玄被称作玉郎并非没有道理,他看着清瘦,穿着广袖仙气飘飘,但肌肉却很结实,像是玉石一样漂亮。
乔青终于从那种表情不过如此的状态中兴奋起来,起了身,招呼道:“给朕研墨。”
小太监立马为她端过纸笔来。
乔青一边画画,一边道:“朕和皇弟都曾画过美人图,但乔郎曾经说,朕的画艺不如皇弟,但朕想,那只是因为画中人不行。朕思来想去,只有乔郎堪当惊世美人。只是昔日里乔郎心高,朕不得父皇喜欢,他也不会答应朕这个要求。”
她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我起了画兴,朕彻夜难眠,唯一想到能够替朕分忧解难的臣子,便唯有乔郎,想来乔大人不会因此怨朕吧。”
乔玄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挤出来的:“臣不敢。”
乔青冲他一笑,年轻的太子肖似生母,容色宛若好女,她平日里阴沉着一张脸,如今展颜轻笑,在摇曳的灯光下,有几分浓烈的艳丽之感。
“便是心有怨言,朕也不介意,反正你得憋着。”
乔玄手指朝掌心紧扣:天子这贱兮兮的语气,好气哦!
乔青慢慢画完了画,全程很是入神。
按理来说,天子并没有想要以那种龌龊的方式羞辱自己,乔玄应该庆幸,可是被对方当做一个工具人,呼来喝去,完全无视的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乔青的兴致真的挺好,一幅画大概画了一个时辰。
画完之后,她将那副美人图卷起来,塞到了乔玄的裤腰带里:“朕要睡了,今日有劳乔郎。”
乔玄瞥了一眼,天子的画技的确大有进步,画的栩栩如生,极为……淫/靡
她下令逐客,结果乔玄在寒风中才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昏过去之前,他还听到年轻的天子在耳侧讥讽:“都道乔郎心胸宽广,朕看不过如此。”
第8章
夜里寒凉,天子作画的时候,又刻意让宫人断了地龙,只在他自己脚边放了炭火。
乔玄上半身什么衣服都没有,看着在炭盆边上取暖,还裹着厚厚的衣物的太子,越看心中越发觉得冷。
乔玄便是身子骨强健,裸着身子在寒风中吹了一个时辰,还一动不动,先前全靠顽强的意志力撑着,骤然一放松,自然要倒。
当然,这也有乔青把他气得狠了的缘故,换做平常时候,他也不见得这么虚弱。
乔玄倒下去之后,看起来是昏迷不醒,实际上还有一点意识,只是他的眼皮子就像是有两座大山压着,死死的黏在一起,怎么都睁不开。
乔玄感觉自己脸颊发烫,四肢无力,应当是吹了冷风导致的发热。
那年轻天子讥讽他过后,又差人道:“去请高大夫过来。”
乔玄对高大夫有点印象,那是在乔青年幼时候就给他看病的大夫,一家人都捏在太子一脉手里,对原本的田皇后和太子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太子兴许是趁机想要让高大夫给自己下点毒,乔玄昏昏沉沉的想。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想要拒绝这个提议,偏偏这点幅度和没有动一样,根本没人注意,宫人们吵吵嚷嚷的,闹得乔玄脑袋嗡嗡作响。
宫女们没有注意到,乔青注意到了,她估摸着这位太傅还有些意识,本来想做个甩手掌柜,回去睡觉,这个时候又起了兴致。
她勒令宫人散开:“你们别围着他,都给朕让开来,朕有法子救太傅。”
宫人们相当识趣,一瞬间便四散开来。天子的语气一本正经,可乔玄不知道为什么,又生出来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先前两个人隔得远,现在凑得近了,乔玄便嗅到了天子身上清淡的香气。
是东宫常点的一种安神的熏香,今日殿中也有点,乔玄自己在殿中待了一个多时辰,身上也沾上了这种味道。
除了熏香,还有一缕缕化不开的药味。
太子常病,身上似乎总萦绕着这种略显苦涩的药香。
药味越发浓郁了,因为年轻的天子靠得越来越近,她直直地压下上半身,找准了地方,然后又直起身子,狠准快地在乔玄的人中重重掐了一把。
乔玄直接痛得坐起来了,他的眼睛因为疼痛直接飙出了泪花,泪眼朦胧中,看见那年轻天子神情自然地收回手来,还朝一旁的小太监说:“看吧,太傅没什么大碍,这不一下就清醒了。”
这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便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天子,那叫李吉的太监张开就是一连串夸赞吹捧。
他可去你的吧,乔玄心里有一百句脏话想骂!
乔青脸上得意,嘴上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朕这便是久病成良医。”
李吉立马和唱戏似的,瞬间就抹起了眼泪:“陛下这些年不容易,以后有真龙庇佑,定然会越来越好的。”
她们主仆两个是好了,乔玄却是不好了,在坐起来之后,又被气得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次没有人搀着他,他的脑袋直接撞在地上,发出像拍西瓜一样清脆的响声。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乔玄听到宫女的惊叫声:“太傅大人又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