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你电话怎么不通啊,都到了晚饭时……”南方说着说着,就停了。她看见程隽手上那一抹火星。
这是她第一次见程隽抽烟。
因为爸爸是老烟民,南方对抽烟倒没有多大的偏见,只是程隽向来冷静自持,很少表现出落寞和消极,第一次看见难免惊讶。
程隽正在接电话,表情僵持,最终以一句冷漠的“我不学医”结束对话。南方听见的除了沉默也不过就这一句罢了,不过也一下子就懂了。
程隽出身医学世家,他太爷爷那一辈就开始学医,他爷爷是禄城医大第一附属医院的副院长,他爸爸妈妈也都是医科大学出身的大夫,到了程隽这儿,学医几乎成为一种理所当然,而他却出乎意料的对医学不感兴趣,他出奇喜欢数学这是众所周知的。
程隽将一半的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才走到南方身边,“走吧,回去吃饭。”仿佛还是那个镇定自若的程隽,言语间还残留着烟火气。
“程隽。”南方拉住要走的程隽的衣袖。
程隽回头看她,笑了笑,“怎么,抽个烟吓着你了?”
“我许南方被吓大的好吗。”南方不会告诉他你抽烟的样子也很性感,“程隽,我想抱你。”
程隽哭笑不得,这女流氓的欲望真是越来越外放了,“你这蠢……”
“货”字还未出口,南方就抱了上去,双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程隽看着这个蠢而矮的南方,竟无端生出一丝暖意。
“每次我不开心我妈都会抱抱我,很管用的。”南方心如擂鼓,可还是松了手,不敢多留。
“亏得你为揩油想出这么清新脱俗的借口。”程隽给了她一记板栗,“回去了。”
那晚霁月清风,南方一路踩着程隽的影子。
纵情山水,真是太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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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里。
“你什么时候接受许南方告诉她你喜欢她啊,晚饭的时候你都吃饱了还把她夹给你的鸡腿一起吃了,现在吃多了不消化在这儿拉肚子了吧?”白麓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程隽从厕所出来那一脸肾虚的样子。
程隽抓起纸巾盒就砸他,“我接不接受,喜不喜欢,用什么方式,要你多说。”
白麓接过纸巾盒,“你喜欢女孩的方式太变态了,除了许南方谁能坚持这么久,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小心被别人抢先蹲了。”
程隽随手抓起抱枕又砸过去,“你他妈才是茅坑。”
白麓:“……”
隔壁房间的南方:“啊……嚏!”
第5章 斯人若彩虹(1)
Q大是G市一所文理综合大学,虽然不及G大闻名中外,却是所历史悠久的学院,坐落于G市老北城区,树木繁茂,周边聚集了很多老店老户,随着复古风的兴起,又冒出了很多咖啡馆书店,是文艺装逼青年们的好去处。
周末了,南方说Q大门口新开了家火锅店,拉白麓去吃,他推了吉他课,骑着他的冲锋车就去了。结果,半路上竟然下起雨来,小雨也就罢了,他怕再淋下去到了店里南方会连他一起涮了,便停在了路边的一家书店门口,站在门口等雨停。
雨势渐长,雨滴好不疲惫地接踵而至,白麓的白球鞋快要湿透,才终于肯推开门进入书的海洋。事实是,白麓一看见不知所云的文艺鸡汤就头疼。
他无聊踱步,看过来看过去,定在了漫画栏,抽了一本柯南随意来看,嗯,柯南还在上一年级。占了个位置约莫翻看了几页,兴致缺缺,可这雨仍然是不肯消停。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白麓回过头,印入眼帘的是个穿着白T蓝色格子裙的清瘦女生,看着他,却不说话。
“你好,”白麓习惯性地打个招呼,“有事?”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被他手臂压着的那本书。
白麓恍然,从手臂下抽出那本……《欧洲传统绘画技法演进300图》,递给她。
“你学画画的?”白麓顺口问了一句。
女生点头,接过书,转而去了收银台。
白麓悻悻地收回手,感慨自己魅力不复当年,仿佛看不见四周那些小女生瞄着他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看着雨小了点,他又重新回门外兀自站着,片刻,门被打开,又出来了个人站在他身侧,可不就是刚刚那个女生。她似乎也没带伞,站在门口张望。
女生个子很小,至少在181的白麓看来是这样,她的头顶才堪堪到他的肩膀,头发倒是很长,长到了腰间,刘海下面戴着一副圆圆的金丝框眼镜,那本《欧洲传统绘画技法演进300图》被她护在胸前,像只保护鸡蛋的母鸡。好吧,他承认他修辞学的不好。
这时,一个书店的男职员走出来。
“我看你们在门外站了很久,我们这儿多了一把伞,如果你们同路,就一起撑走吧。”因为女生站的离门更近,男人直接递给了她。
留下白麓和女生面面相觑。
“你撑吧,我再等等。”白麓开口。
女生听了,二话没说,便打开伞撑起来。
然后,把伞撑在了白麓的头顶。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白麓不再僵持,夺过伞柄,问道。
女生掏出手机,手指敲打了几下,然后递到白麓眼前,手机屏幕显示一行字:我要去Q大美工楼,谢谢。
白麓呆呆地看着她,应了一声,“哦。”
一路白麓都没有再说话,雨水不断地顺着伞身从伞檐落下来,伞下仿佛像座安全岛,隔开了大雨倾盆,也隔开了路人纷扰,两人相安无事地走到了美工楼下。
女生又敲了两个字:谢谢。
白麓顿了顿,说:“不用。”
白麓看着她拾阶而上的背影,回过神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那书店的门口。他啐了一声,连忙撑着伞跑回去。等回到书店,雨都停了,他把伞还给书店,骑了车找到约好的火锅店,南方已经在门口等他。
南方带他上楼,一边嘱咐,“今天我们寝室四朵花都来了,有个姑娘声带有点问题,出不了声,你别逮谁跟谁瞎聊天,听到没?”
白麓听了,太阳穴隐隐地有些疼。他忽然冒出个很合理又很离谱的猜想。
很快,他的猜想就落实了。
包厢门被打开,白T恤长头发的女生就坐在那儿,陈茉好像在说些什么好笑的事,她眼角弯弯笑不露齿,温柔得与世无争。
“夏至,你要鱼丸吗?”另一个女孩问道。
夏至点点头,就看向了门外。
白麓也正在看她。
夏,至。
清风自来,夏季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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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陈茉的新男友韩稷也出席了。迎新晚会的时候陈茉表演小提琴,而韩稷是主持人里长得最高最帅的那个,当他用磁性低沉的男声喊出“陈茉”两个字的时候,陈茉就彻底沦陷了。
韩稷是个颇有意思有风度的人,他不是不知道陈茉心性不定,他恰恰欣赏她的这一部分,永远都有未知数在她身上潜伏,好恶分明,爱憎清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南方见到他本人以后,更加确定他简直太适合陈茉了,既有让陈茉着迷的魅力,也能和陈茉舒服地相处。
所以陈茉要来他的号码还没拨出去,他的电话就拨进来了。
“陈茉,你好,我是韩稷。”
“嗯哼,我是。”
“单身吗?”
“目前为止还是。”
“那现在不是了,我是大三播音系韩稷,21岁,身高一米八,C市人,你的男朋友。”
“我住沁竹轩三栋,明天早上我要吃徐记早点,对了,基于你的声音带给我的享受,以后每天至少给我打半个小时的电话,以上。”
电话那头的韩稷笑了,“好,几点?”
“早饭七点半,电话随时。”
“好。”
“明天见。”
“明天见。”
见证他们电话确定关系的南方当时正在刷牙,差点把牙刷给吃了。这种飞毛腿一般的进度严重刺激了南方这种追了别人三年还没个进展的倒贴货,可神奇的还在后头。
陈茉说的早餐时间是七点半,因为她每天都是六点定时起床,洗漱完毕晨练四十分钟,然后那天六点二十,她就在操场上遇到了她的新男友,韩稷。
这种谜一般契合的作息时间,并没有给两人带去多少尴尬。相反,陈茉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