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五辛盘:五辛盘,也□□盘。其实就是将韭菜、芸薹、芫荽洗净,撕开,不切断,在盘子里摆出好看的造型,然后,再拌以腊八当天腌渍的大蒜和藠头,最后在这堆蔬菜的中间插一根线香,线香顶端粘一朵纸花即可。因为这盘菜共含五种蔬菜,故此以“五辛”为名,据说不但可以祛病祛邪,还能保来年百病不生。
第27章
卫湘让我回去,我嘴上答应着,可心里越隐约有个声音叫我跟上。我照做了,躲在大堂的木柱后面瞧她与茶博士谈话,然后很自然地转向门口,对一位少年郎君含笑道:
“祁二公子来了?除夕安康。”
那少年着银红华服,相貌不俗,瞧着却失魂落魄。他见是卫湘,勉强笑道:“卫姑娘。除夕安康。”
卫湘并不问他从何处来,也不问他为何神情沮丧。她笑道:“青云楼的屠苏酒一向有名,原来二公子也喜欢。只是独酌不免冷清,且这里已经没有余座;我今日席上有周老先生,他素好酒,正愁我大兄三弟不擅饮而不能尽兴。二公子可愿赏脸?”
听到这里,我突然福至心灵——祁是国姓,行二的还能有谁?因此忙忙回到厢房同公子耳语:“是端王殿下。”
公子微讶,低声道:“今日宫宴,他怎会在此?”
“不知。大姑娘说周先生在这里,端王大约会来。”
其实想想也能够猜到端王为何宴席未散就出了宫。亲爹不疼后娘不爱,明明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却处处被蜀王压上一头;眼睁睁瞧着蜀王与帝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心中不爽出来借酒消愁,也是寻常。且我瞧他身边一个仆从也无,想必是纵马而行,烦闷得很。
任谁在这种境地都会觉得如鲠在喉。我正唏嘘着,卫湘已经引着端王上楼。周老先生微醺,眯着眼受了端王一礼,笑道:“好,好。来,坐下喝酒。”
端王低声道:“匆忙而行,未曾备礼。若扰了先生雅兴,请先生莫怪祁二失礼唐突。”
“不妨事,人多热闹。怎么这个时辰一个人在外头?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端王一滞,捏着金杯的手指摩挲了两下。他轻轻道:“父亲说我处处不如三弟,也没有容人之量,不能够兄友弟恭。”
行二且不如行三,这话我听着耳熟。但公子置若罔闻,依旧在于卫泽谈话。反而是卫泽不够专心,频频看向端王。
周先生呵呵笑道:“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还是年纪小。人的心都是偏的,你爹的话信不得。要这样,我还能说你爹不如你大伯呢。”
端王无奈道:“父亲没有兄弟,先生记错了。”
周先生手一摊:“你瞧,旁观者清。不过这也说不准,你怎知你没有大伯?回去问问你祖母,也许还真有。”
端王因为这话头的扭转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提起太后,他又失落起来。
“此番贸然离席,祖母一定很生气。”
“小小年纪,想那么多?来,喝酒。”先生示意我斟酒,我笑道:“已经第三坛了。先生还要再喝?”话说着,还是满上。
周先生道:“好容易你家公子孝敬我一回,又是除夕,我还不痛痛快快喝几坛?”
公子笑笑:“不妨事,先生高兴就好。”
周先生招呼端王:“来,喝!今日是我这位好学生付酒钱,咱们只管喝个尽兴!”
端王看向公子,笑道:“原来卫小郎君是先生高足?真是年轻有为。”
公子道:“谬赞,卫三愧不敢当。”
卫湘手里垫着帕子剥好一个柑橘,掰开分给席上众人。端王道:“这样的年纪能够考过州试,已经十分难得。将来也许能蟾宫折桂,也未可知。”
周先生道:“过年是该说些吉祥话儿。你若在家也知道嘴甜卖乖,也不至于这样。”
端王垂首:“我的确不如三弟讨父亲喜欢。”
“论巧言令色,你的确不如他。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否则太后也不会偏爱你。我问你,今日祭拜过你母亲没有?”
“不曾。”端王低眉,“她在时,父亲从来想不起母亲。”
“你这样,明日进宫前先把眼睛揉揉红,只说瞧见了什么,触景生情,提醒提醒你老子还有个发妻。有个兄弟不记得,难道老婆也不记得?”听这措辞,显然先生喝的有点多。
但好歹是为自己出主意,端王道:“祁二知道了,多谢先生教导。”他顿了顿,又道,“可是父亲的确没有兄长,家谱太庙从未记载。先生醉了,今后莫要再说。”
周先生笑笑。“我的确是醉了。”
年节过后,转眼就到二月。公子要去参加省试,还是三日不能回家。我一面给自己打气说公子必定能中,一面又担心万一不中岂不是白费这半年卫湘苦心。一颗心七上八下只是悬着,我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公子不在,杏儿提议说把房内陈设好好清扫更换。可我魂不守舍到了杏儿都惊奇的地步。
“姐姐动那个花樽做什么?”
“放在这里做什么?公子又不喜欢花。”我说。
“可方才姐姐还说这花樽和笔洗颜色相近,摆在一处好看才要我放那儿。”杏儿诧异。
我讪讪地放下,又去扣那镜袱:“怎么掀了一半没放下?”
杏儿抿嘴而笑:“我不知道,姐姐别问我。”
我这才想起是我说要换一换镜袱,结果摘了一半就去研究窗纱旧了要换。我红了脸,道:“今儿不知怎么了,顾前不顾后的。”
杏儿故意笑道:“姐姐的心不在这里,自然顾不得这里的事。”
我辩无可辩,只好道:“你的嘴厉害,我说不过你。”
“公子一向说姐姐不饶人,原来姐姐也有说不过人的时候?”她说完笑着跑了。
我站在窗前看院子里的竹。等公子回来,就该吃春笋了。
公子出了考场照例先是沐浴更衣,用过饭后小睡了一会儿,给姑苏府里写信。他抬头时注意到陈设的变动,笑道:“我不在家时你们做了这些?”
杏儿倒了茶,笑道:“我是专心收拾屋子,可姐姐的魂儿都不在这,茶饭不思的,我也不知她做了些什么。噢,有句诗是怎么念的?晓看天色暮看云——”
我正添香,闻言忙道:“又胡说!”
公子抬头看我,满眼笑意:“她不过是念了句诗,你脸红什么?”
我连忙摸脸,又去照镜子,见暂无异样,道:“公子又诈我!”
公子笑道:“噢,方才我看错了。不过你现在的确脸红。”
我心道这屋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去浇花。”
杏儿道:“早上浇过了,姐姐又忘了?”
我只当没听见,恨不得夺门而出。匆忙之间,差点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嗳呀!”又埋怨道:“这门槛怎么这么高!”
公子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含笑道:“明日叫人拆了,好不好?”
我头也不回跑了。
好个鬼!
第28章
我在后头站着,说是浇花,其实水壶只是放在地下,只管对着那竹林出神,连杏儿叫我也没应。
没一会公子亲自找来了:“怎么站在这里?杏儿还在找你。”
我有点不好意思瞧他,转过去道:“她左不过是要打趣我呢,还有什么正经事。”
公子笑道:“是我找你。我写了信要叫人带回姑苏,你可有信要带回家?好拿去叫人一路捎去禾城。”
虽然会错了意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于我是个好消息。闻言我忙道:“我这就去取!”
公子叫住我,用他带着笑意的眼眸凝视着我:“不过,你为什么怕她打趣你?”
我被他瞧得脸又烧起来了。该怎么说呢?“晓看天色暮看云”,下半句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可我又有什么资格说相思?公子待我的确是与众不同,可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侍婢。
“公子不过出门三日,我就很沉不住气。公子不知道,杏儿要打趣我慌手慌脚、差点打了花樽呢。”我笑笑,没去看他的眼睛。“我先拿信。”
难得可以给家里带信,我把攒下来的银钱和做的针线一并包起,连同信都放在包袱里,拿去给公子。可是我才回屋里收拾东西就发现给公子做的荷包也夹在里面给信使带走了!
我连忙赶出去,一路小跑终于在二门追上信使。他笑道:“姑娘敢是漏了什么话要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