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脸色骤变,转向楼清莞急急解释:“姑姑,您不要听这个疯婆子瞎说,一切都是她搞的鬼!是她把那些、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放在我枕头底下的!”
她指着其他人:“她们都可以替我作证!我绝对没有藏那种肮脏下流的东西!”
楼清莞静静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决意偏向如兰,毕竟孟水笙的言行古怪,实在不像个“良民”。
“芜绿,去请慎刑司的公公来,就说这里有案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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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与教坊司相距较远,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瞧见一群身着蓝色宫服的太监急匆匆往这赶。打头的是个熟悉的面孔,浓眉大眼,踩着碎步喊:“哎哟,师娘,您没事儿吧?可伤着哪儿了?”
楼清莞早吩咐人备下了茶水,先是招呼他喝了杯茶,才道:“我没事儿,哎别急慢慢喝。”
小全子气喘吁吁的抹了把汗,“师娘,您别骗小的了,芜绿姑娘说您被得了癔症舞姬袭击了。”
他扭头把一身鸦青官袍的男人让了出来。“这位是冯太医,是师父特意请过来给您看看的。冯太医,请。”
楼清莞见那冯太医一脸灰败之相,脑门儿豆大的汗珠徐徐滚落,哆哆嗦嗦的要替她看诊。
十有八九是被方如海“好好关照过”了。
她道:“也就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罢了,还劳烦冯太医特意跑一趟,实在叫小女过意不去。”她斟了杯茶给他压惊。
可怜冯太医满头白发一把年纪,宛若惊弓之鸟看谁都像方如海,见她无甚大事,便狗撵似的跑了。
这下总算回归正题,如兰梨花带泪指控孟水笙欺凌栽赃,孟水笙反手把春宫图往她身上一丢。
“你仔细看看里面的人眼熟不?”
如兰惊叫着躲开。
掉落在地的春宫图本哗的大开,一副男女极尽缠绵的暧昧画面闯入众人视线,人物线条细腻,女子红唇微启,香汗淋漓,纤纤十指紧紧攀附身上的耕耘的男人。
神情舒爽妩媚之极。
这样一副活灵活现、热火朝天的画面,连久经风月的楼清莞看了也禁不住脸皮发烫。
在场的人无不是捂着眼回避,唯独孟水笙没事儿人一样,蹦蹦哒哒的捡起秽乱不看的春宫图本,扬了扬:“精品哪可是,你们躲个什么劲儿。如兰姑娘,这么好的东西藏着掖着不好吧,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见到呢!”
“你闭嘴!我说了这不是我的!”
孟水笙呵呵笑了两声,直叫如兰心里发毛。
她顺手将春宫图本往楼清莞手里一塞,兴致勃勃:“莞莞,你看这图画的是不是特别精美?你看这大胸大屁股小细腰,简直是人间尤物啊。”
楼清莞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匆忙把图本倒扣,尴尬:“你喜欢就留着自个儿欣赏,拿到台面上算怎么回事儿。”
孟水笙:“哎你看嘛,你看看这画里的小美人像谁,这胸口的痣好看吗?”
楼清莞被她纠缠的不行,只得硬着头皮扫了眼。
方才匆匆一眼只看了个大概,现下却一下被画中的女子吸引住了。倒不是那女子多娇媚,而是那女子白胖的胸口画有朵鸢尾。
幽蓝幽蓝的花瓣,扁长而形如锯齿的叶子,极具侵略性的妖冶跃然于纸。
——鸢尾,亡国之花
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当如兰被人当众剥光了身子验身,那朵幽蓝艳丽的鸢尾就大大咧咧、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如兰失声尖叫,崩溃大哭。一呼一吸间,雪白的胸乳微微晃动,而那朵鸢尾犹如从人的血肉里长出来般,吸取精血,泛着细腻明蓝的光泽,恍惚间好像闻到了花的香味。
“此乃不祥之人!快,快把这个贱婢拉出去杖毙了!”
“妖女!容不得!”
“快,快!”
闻讯而来的慎刑司主事、正副头、番役,七手八脚的把不着寸缕的如兰五花大绑。
如兰惊恐交加,高声求饶:“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妖女.....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啊,我不是妖女!”
有了啐了口,“贱婢!事到临头还敢嘴硬,怪不得朝东连年大旱,原来是出了你个祸国妖女!若不是今日你露出马脚,恐怕我大宛国运早被你败光亡国!”
“别跟这妖女废话,生带鸢尾之人善惑人心、能言善辩,小心被她蛊惑了!按照大宛律例,凡带鸢尾者——杀无赦!”
如兰还欲开口,便被两个番役狠狠掌掴了一顿,血糊糊的嘴巴黏着将掉不掉的牙齿,往外汩汩冒血。
没撑多大会儿就晕了过去,被人像死狗的拖了出去。舞乐坊干净的大堂拖了一地血,触目惊心。
舞乐坊门前两旁栽满了桂花,深秋时节开的更加茂盛,坐在里面的人时常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身上也能熏染些花香。
只是如今这浓郁甜腻的桂花香,都无法遮掩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许多胆小的舞姬都三三俩俩的抱团痛哭起来,浑身抖个不停,显然是吓坏了。
楼清莞还恍惚着,明明只是俩个舞姬间的小纠纷,怎么就演变成了鸢尾之乱,眨眼功夫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
“莞莞。”
有人撞了撞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孟水笙正对她挤眉弄眼:“吓傻了?”
楼清莞:“......那画里的女子真是她?”
孟水笙哼笑,“废话,我还能冤枉她不成?”
楼清莞:“画里的男人是谁?”
孟水笙陡然贴进她,轻声问:“好好想想,你看着眼熟吗?”
第16章 干戈
青段粉底皂靴步履轻缓,迈过门槛,稳稳走了段便疾步转入一角。
福安躬身禀告着:“公公,教坊司出了个身带鸢尾花的舞姬,现已被押入慎刑司大牢等候发落。”
方如海微有异色,左手转动着右手拇指的玉扳指。“舞乐坊如何了?”
福安:“一切安好,不过.....”他观察着方如海的神色,快速道:“整个教坊司怕是会大清洗一次。”
大宛自开朝以来,便明令禁止种养鸢尾花,连与鸢尾花相似的图形纹样都被视为大不敬,一旦抓到就是满门抄斩。
这一切仅因为前朝亡国之际,曾有位得道高人曾卜卦算得——鸢尾之乱,祸国殃民。
而当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是,前朝宠冠后宫的姬零贵妃额间便生有鸢尾,单论容貌只能算清丽,但她额间那朵妖冶至极的鸢尾却让她有魅惑君王之效。
所以大宛开朝圣主蒙烈皇帝吸取亡国之训,明令禁止鸢尾,后又励精图治,以求巩固江山社稷。
方如海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历年进入教坊司的女眷都是由内务府验身**,如今出了这等事儿,啧啧,李闻和那狗崽子怕是难逃干系了。”
“可不是,听说内务府的人都忙疯了,奴才方才经过内务府的院子,里面惨叫哀嚎一片呢!”
方如海阴测测一笑,轻而缓道:“这天儿啊是越发冷了,是时候添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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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慎刑司的牢房来了一拨儿又一拨儿,清一色褐色监服,三千人的内务府仅剩三分之一。
逼仄湿冷的刑房哀嚎遍野,琳琅满目的刑具各有各的去处。
“说,那身带鸢尾的贱婢和你们李总管有何关系?是不是李总管故意相瞒,意欲坏我大宛国运!”
“奴才不知,不知啊求公公饶命啊!”
“不知?好啊,咱家倒是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说罢,烧的通红铁烙猛然戳向受刑人大腿根,平整的皮肤像风干的橘子皮皱起,滋啦滋啦的焦烤声格外清晰。
凄厉的尖叫回荡在整个刑房,但很快被另一波高亢的哀嚎盖了下去。
施刑太监奸笑几声,捏着铁烙手柄的手恶意转动几圈,引来受刑人生不如死的哭嚎。“这全身上下最嫩的地方就是这儿了。闻闻这肉味有多香就晓得了,一会儿啊咱家就把这烫熟的肉剜下来,丢给后院儿养的狗吃。狗最爱吃人肉了,又嫩又补。”
“不.....求、求公公饶命!我说!我说!”
另一处隐秘的刑房关着衣衫完好的三人,五花大绑于刑柱之上,冷笑看着坐着的福安和小全子。
“方全德,老子劝你麻溜的放了我们哥仨,我们哥仨若是在你们这慎刑司少根毫毛,你们这慎刑司今后都别想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