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啦……哗……哗啦……”
似是浪拍礁堤,又像海水翻腾,并不剧烈,却连绵不绝,似乎很遥远,又像近在耳边,呜咽着,交织着,重叠着,共鸣着,翻涌而来。
基德站起身,张大了眼睛,月光下,远处的海水翻滚着白色的浪花,一层一层向后退却着,留下一片片转瞬即逝的白色泡沫。
大海正在退潮!
“……呜噜……哗啦……”
清晰回荡在耳畔的声音来自于脚下,山腹之中发出隆隆的仿佛沸腾一般的声响,连带着冷峭的山峰也似在微微颤抖——基德立刻知道了正在发生什么事——那是山腹中的海潭也在随着大海一起退潮!
哦,该死的,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呢?!
基德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因为这个本不该意外却又着实令他震惊的发现。日间那种强烈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一向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下面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存在!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基德燃起一支火把纵身跃进了山腹中。
他没有看到,遥远的海平线上,迷蒙的薄雾之中,一只巨大的帆船由远及近的渐渐显露出沉黑的轮廓……
TBC
第七章
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自然力量牵引着,日间平静的水潭自下而上涌动起一串又一串巨大的气泡,水位线以惊人的速度下降着,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无底黑洞,不多时便将整个山腹中的海水吸收得干干净净。
基德手持火把一路从山壁内侧向下攀跃。曾经被海水浸泡的岩壁湿湿滑滑的,有类似藻类的不知名生物从石缝间焉巴巴的耷拉下来,底部的岩石依然是坚硬崎岖的,但是常年在海水的冲刷之下已经被打磨去了锋锐的棱角,变得圆滑起来,甚至还有几条细小的没被落汐带走的鱼儿摇着尾巴啪啦啪啦地挣扎着拧起来又无力地落下去。
当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常年暗无天日的所在,很快的,他便发现岩壁凹进的一侧,自成一个天然而隐蔽的洞穴。
嘿!基德不由咧开了嘴,兔起鹘落间,已掠过重岩,到了山洞之前。
不规则的岩洞嵌在陡直的石壁上,黑黝黝的一望不知深处,仿佛一张扭曲的脸孔上兀然咧开的大口,带着森森冷笑,等待着择人而噬。
暗暗捏紧了拳头,兴奋的猎奇心迫不及待的鼓动着——有一种人,就是天生喜欢冒险的命——越是有危险的感知,就越能激发起他们挑战的心态。很凑巧,尤斯塔斯.基德正是其中之一,所以除了一探究竟,似乎也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呼啦——”不知是洞内太过潮湿还是缺乏足够的氧气,原本燃得正旺的火焰急速缩小成一线,剧烈地抽动了几下,总算又幽幽地复燃起来,不过火光已经小了许多。基德挥举着火把四下里看去,原来自己正置身于一条并不宽敞的甬道之中,黑暗的洞穴向深处延展着,狭窄的空间顶多勉强并行两三个人,两旁和头顶的岩石嶙峋而突兀,还不时向下滴答着水珠,看起来应该是个天然形成的洞窟。
走了两步,脚下突得一滑,低头看去,这岩洞中也随处生着湿滑的藻类植物,大概在这水下浸没久了的关系,是不知多少年来都无人涉足过的领域……不、不对!火光过处,基德突然发现离自己落脚处前方还隐隐残留着半个模糊的脚印,从海草的碾磨状以及泥沙分布痕迹来看,这个脚印显然是新留下不久的,当然这不可能是他自己的,那么,就意味着,有人在他之前先一步进过这个山洞!
凌厉的瞳孔微微收缩,联想到这个只有两人存在的荒岛,就算是傻子大概也会猜到那个貌似又凭空消失的男人最有可能匿身在什么地方了……并且,更大的可能是,他还在这里!
这个结论令本就气息不畅的空间霎时间更加凝重滞涩了,逼仄的危机感令他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跃跃欲试。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前方,若隐若现的脚印仿佛无声的指引,引导着他步入无尽幽暗的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曲折的洞穴依然没到尽头,可是原本潮湿渗水的地面突然变得干燥坚硬起来,那些粘腻讨厌的苔藻也不见了踪影,空气仿佛也没那么窒闷了。很快,基德便意识到这是由于洞穴向上延伸所致,大概已经超过了平时蓄积水位线的高度,所以涨潮时的海水才淹不到这里,只是,别说那个人的影子,便是一直在追踪的脚印也失去了痕迹。
可恶,搞什么鬼啊!耐心快要耗尽,索性抛开顾虑加快了脚步,却听“咣当”一声,金属磕在石头上的脆响,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火焰闪动,基德看到一枚圆形的薄片在撞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之后又骨碌碌地滚回了自己脚边。
是什么?似乎不像是天然属于这里的东西……红发船长弯腰拾起,沉甸甸的手感,这分量……他眉头微皱,用尖利的指甲刮去附着在它表面的泥沙,带着一抹暗红却依然明灿的金色在幽暗的火光中熠熠生辉——竟然是枚金币!
为什么这里会有金币?
将泥垢全部抹去,铭刻在金币上的花纹渐渐现出了原貌,金币的一面是一只生着翅膀的猛兽图腾,另一面则是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头像,粗砺的线条,看起来却相当威严,下面刻着“尼古拉斯七世”六个小字以及一组代表年份的数字。
尼古拉斯七世?……基德喃喃地默念了几遍,听起来有点熟悉的样子,好像是曾经一个盛极一时的大帝国的某代君主的称号——不过那最起码也是二百年前的事了,后来因为不肯与世界政府合作,帝国发生了一系列内乱,渐渐的就衰落下去,已经很多年不再有人提及过了……只是,为什么几百年前的金币会出现在这个水下岩洞里?
基德越发觉得有意思了。看来这个隐蔽的洞穴内果然还有更多的秘密等待着自己去挖掘!极其兴奋的红发船长再无暇左右他顾,直接大步流星向前冲去。只是这一次,还没走出十公尺,他就被一块岩壁挡住了去路。
咦,这就到头了么?一手扶住岩石,基德举起火把仔细照去,原来只是甬道被一堵横生的石墙切断,而在最右边,还残留着一线十分狭窄的罅隙,只有侧着身体才能勉强通过。
当他穿过岩缝到达一个骤然开阔的空间时,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尤斯塔斯.基德船长也不禁有瞬间为之一呆。
那一刻,基德充分体会到了“别有洞天”的含义。
即使在手中吞吐不定的火把照明度极其有限的情形下,他也能够一眼看到这个诺大的石室里四处堆砌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到处都有若隐若现的金灿灿的光芒闪耀着,迷乱且诱人。
——宝藏?!
这恐怕是任何人看到这番景象时的第一个反应。
尤斯塔斯.基德也不例外。
然而变故也发生在这一瞬间——
在基德因为突如其来的发现感到惊讶和愣怔的一瞬间——通常也是警戒心最疏于防范的一瞬间,一柄锋利的长剑无声无息的从黑暗中迅速刺向他的后心!
第八章
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基德脸上却无声泛起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当然,那是因为他相信没有什么比“自己”这个诱饵更能吸引猎物上钩的了!
迎着逆袭的杀气,遽然转身,五指微屈,反射——
特拉法尔加,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用这种破铜烂铁就可以对付得了我么?
拥有可以操控任何金属物质的恶魔果实能力的自己是不会轻易被寻常刀剑所伤的!
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年轻男子幽灵般闪现而出,轮廓还是模糊的,但唇角勾着的那抹笑意却是清晰的——如同既往的冷峭嘲弄之中清晰的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诡异。
……不对!
当基德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到了身前,来不及想更多,凭借着九死一生的战斗历练出来的经验和速度,在长剑即将洞穿心口的瞬间,基德闪向一旁的同时也将手中的火把朝着对方迎面掷去。
不过是电光火石间,一阵尖锐的凉意穿透了皮肉,基德顺势就地一滚避开了致命一击,随即单膝着地稳住了身形,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该死!为什么自己的能力会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