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青礼笑着说:“妾和公子一样,都不曾见过那位翦美人,怎么知道呢?不过······妾以为,这世上的美人,都是相像的,虽然听传闻所言,也许翦美人应该更美,但实际上,翦美人再美,想必也和她们差不多吧,最多只是属于不同感觉的美,更何况传闻总是多有夸大······”
太子顾神情淡淡,闻言只是轻轻颔首,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公子怎么······问这个问题?”青礼犹豫一下,小心问道。她眸色微闪,话语中藏着探究。
姬顾看她一眼,随即将视线重新放在棋局上,声音温凉:“无事。”
太子顾安排在许宫密探向他汇报,说许公纠结半天,让朝臣商谈,让巫祝占卜,来来回回折腾来折腾去,终于放弃结盟的打算,但却不是直接向周王室表示忠诚,只是以中立自居。
姬顾懒得问密探那许国巫祝到底向天神求出了什么天下预言,在他看来,什么天命所归,受命于天,都不过是手段罢了,不值得相信。
而去往虞国的使团也已经回到许国,探子说使团中有一部分人进入虞宫见到了翦美人。而这部分见到翦美人的人都在夸翦美人的美,竟没有一个是不激动不痴狂的。
太子顾听后,长睫轻轻翕动,也不知是敛去了眸中的什么情绪。
青礼见姬顾不肯多言,心中略有些危机感,又不禁琢磨了一番,不管那翦美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天女下凡,她现在被困在虞宫,又有虞王看着,根本就不会离开虞国。
更何况,这种宠妃美人,若无意外,基本一辈子都会在虞宫中了,太子顾就算因为传言对此女好奇,也不可能会为一个没有见过的人做出什么。翦美人和周太子,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和太子顾的距离还没有自己亲近,想到这里,青礼眉头微舒,不由自主便放宽了心。
兰雨耳珰在烛光之下流转光华,反射出细细碎光,被这抹珠光晃了一下眼睛,青礼慢慢看去,
发现太子顾已经停止了下棋。
他单手撑着下巴,垂眸凝视掌心上的一对耳珰。
青礼莫名有些不自在,她看着太子顾,姬顾指尖一顿,抬眸瞥她:“怎么?”
“公子,这兰雨耳珰······”
姬顾眸色微冷,青礼咬唇,不再出声。
那日见过许国特使,太子顾居然用一对红玉耳珰换走了许特使身上的兰雨耳珰,那兰雨耳珰本来是要献给翦美人的。
青礼当时便有些惊讶,兰雨耳珰确实珍贵,但他们远在洛邑的库室中又不是没有好东西,公子何须从臣下手中夺取兰雨耳珰。
青礼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还猜太子顾是不是一时兴起,为她换来了这兰雨耳珰。结果多天过去,青礼发现太子顾只是偶尔拿出兰雨耳珰,看一看罢了。
她又旁敲侧击,问太子顾是否是要把这兰雨耳珰送给王后,太子顾不肯定也不否定,于是青礼心中是更加疑惑。
···
虞宫翦美人盛宠,虞王赵螭漫声吩咐,一件件珠宝华服便不要命地送给翦美人。翦美人容貌出众,非常人所能比,虞王赵螭痴爱此女非常,竟让翦美人夜夜留在虺祝宫。
虺祝宫的宫女每天把大王送给翦美人的珠宝珍品捧到翦美人的面前,时间久了,从初初的激动万分变成最后的平静习惯。
虺祝宫内,原本的阴沉压抑早已被一件件的珠宝遮挡,翦姬半垂眼眸,有些慵懒地半躺在白色狐裘之间,美人乌发如瀑,眼含秋波,雪白葱指轻轻拿起面前宫女奉上来的玉蛟明珠。
蛟珠冰冰凉凉,似乎发着明光,翦姬眨眨眼,玉手举起,透过殿门投进来的光线,略带新奇地打量着手中的蛟珠,美人长睫如扇,眼波流转。
采萧在旁数着虞王又送过来的一堆物品,平静地吩咐宫女替翦美人收下去。宫女一边干活,一边偷偷看翦美人。
又暗暗瞪一眼采萧,今天为何是她在美人身边?若是采葛,那她们早就放下手中的事物去和美人讲话了。
宫女出神,一时没有注意,被地上堆的珠宝绊了一下,幸好旁边的人扶了她,才不至于摔到地上堆积的珠玉之中。
宫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听到动静,翦姬指尖微顿,笑着将蛟珠扔给采萧,离开柔软狐裘,轻轻起身,聘婷似柳,美人如同从画中走出,宫女怔愣。
美人温凉如玉的纤指拿起自己手上的盒子,似乎有些好奇,似乎有些不解,柔声问:“王上今天怎么又寻了这么多东西?”
说着,翦姬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赵螭的寝殿本应是阴沉压抑,摆放的大多为书简舆图,而现在······却被奢侈华贵的珠宝堆满了。
听到翦美人的话,宫女竟然敢调侃虞王了:“大王怕是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珠宝美玉都送给美人。”
翦姬扬了扬娥眉,唇角勾起细碎笑意。
这时,采葛步伐匆匆,身后跟着宫人,走到翦姬面前,先笑眯眯朝翦姬行了一礼,接着说:“美人,大王找你。”
她身后的宫人低眉顺眼,也跟着屈膝向翦姬行礼。注意到宫人们服饰,翦姬心头划过异样。
这些宫人,好像并不是虺祝宫的宫人。
虺祝宫的宫女也将采葛身后的人打量一番,发现那些宫人是太后身边的。于是便有宫女出声问:“采葛,大王当真要找美人?”
采葛愣了一下,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大王找翦美人······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身后的宫人突然出声:“这是诏令,我们怎敢擅传诏令?”
闻言,虺祝宫的宫女只得作罢。虞宫处罚残酷,怎么可能会有宫人敢假传诏令,何况这些人还是翦美人身边的大宫女采葛带来的。
于是采葛等众人簇拥翦美人,离开寝殿前去与虞王见面。
翦姬一路上都在悄悄打量身边这些面庞陌生的宫人,但见他们神色如常,看向自己时或有谦卑或有惊艳,倒是没有什么敌意。
不过翦姬心中仍然有着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在翦姬看到前方有搬东西的宫人时,又放大了一点。翦姬轻蹙眉尖,随口一问:“那是作甚?”
时刻注意着翦美人的采葛跟着把视线投过去,见到那些人后眸色闪了闪。
“他们在收走许良人宫中的东西。”
随即有些唏嘘:“美人还记得那天在湛露台的许良人么?当时她受到惊吓昏厥过去,醒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昨日······刚去。”
又有些害怕地拍拍胸脯说:“听说那个病很古怪,许良人死后,她的那些宫人都不让别人去掀开看,说是怕脏了眼。”
翦姬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她一直在虺祝宫中,虺祝宫的宫女总是喜欢同她讲些趣事乐事,是不会告诉她这种事的,剩的让晦气烦了美人心情。
翦姬听后,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也谈不上伤心。
虽然在虞宫中生活多年,但许良人行事低调,几乎透明,采葛这样的宫女对许良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采葛略微唏嘘过后,眼睛一亮,突然含着隐秘的欣喜:“美人!许良人走后,虞宫中就只有美人一位妃嫔了!”
翦姬还来不及细想这件事,附近突然响起一声惨叫,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凄厉无比。
呼吸凝滞一瞬,心头不安无限放大,翦姬步子一顿,站在原地,不再向前。她眸色微冷,拽住采葛。
前方道路两侧空无一人,尽头是一个陈旧古老的大殿,看上去很是阴森诡异,更何况,又有惨叫声萦绕,采葛心里一咯噔,也感到怕了。
她所知道惩罚宫人的地方只有遐弃台,这里不是遐弃台,虞宫中何时又多了这种惩罚人的地方?
莫不是······那个司刑处。
可明明是虞王要见翦美人······采葛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表情一变,扭头呵斥宫人:“你们怎么把美人带到这种肮脏的地方!”
谁料这些宫人不忍地看了一眼翦姬,接着纷纷向翦美人行礼,冷邦邦道:“我等只是奉太后诏令,并无什么不妥。”
翦姬悄悄后退一步。
却问:“王上在何处?”
翦美人声音微冷,姣美面庞如同清冷白月,疏离贵气,高不可攀,众人怔愣一瞬,居然道:“大王就在前方司刑处,我等并未撒谎。”
虞王赵螭此时就在司刑处,只是让翦美人来这里见虞王的并不是赵螭,而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