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婆娘的汉子拍子胸口说道:“再不能的。当日这位小姐,可是诚国公父子亲自送上山来的。
为何最后只剩下小姐在山上治病,这也是神医的意思,不然,小姐的两兄长也不会只能住山下守着,不敢上山来了。”
无须仆役一听,双眉微微一皱,但汉子的话他都记心里了。
酒足饭饱,无须仆役回去向男子回禀。
男子听了也皱了眉,“既然诚国公真正的小姐在这,进宫备选的又是谁?”
仆役的师傅便说道:“不若奴才回宫走一遭?”
男子思忖须臾,说道:“也好,切记定要不动声色,且诚国公的两位公子就在山下,保公还要小心。”
被称为保公的人得令,就连夜回宫去了。
华杏林因要赶着准备作法之物,一时竟也未觉察男子身边,有人是去了又来的。
男子听保公说了回宫调查的结果,道:“原来如此。虽是诚国公的侄女,到底也算是诚国公府之女,算不得是国公府的推诿。且诚国公真正的小姐也的确是重病,让得病的小姐进宫,才是大罪过。”
无须仆役说道:“若是真正的国公小姐,皇上必定不能答应让太子爷纳为嫔妃。进宫的这位就不同了,虽不比正经的国公小姐,却也是诚国公的侄女。
只要太子爷将她纳入东宫,诚国公便是存心不偏不倚,也要和太子爷沾亲带故了。”
没错,这男子正是贱女心心念念,而虞褰棠则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渣男——皇太子——衡候人。
被称作保公的仆人,是从小照顾衡候人的保母和保公里,最得用的一位——如今东宫的总管——佘守义。
无须仆役不但是佘守义的徒弟,还是衡候人的伴当,叫胡前程。
佘守义掂量了片刻,摇头说道:“回禀太子,诚国公位高权重,皇上绝计不会让他与太子爷有丝毫的牵连,令太子爷再添膀臂的。
而且正经的国公府小姐就在这儿,太子爷又何必舍近求远的。”
胡前程一听,也觉是道理,忙拍手称道:“正是了。若太子爷与正经的公府小姐两心相悦,定成佳话。”
说着,胡前程偷觑了衡候人一眼,又说道:“就不知那位小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佘守义打发徒弟说道:“还不快去查?”
待胡前程一走,衡候人依在堆叠的引枕上,问道:“桑柔可还好?”
佘守义回道:“桑柔姑姑如今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虽不比在太子爷身边体面,却是难得的安稳。”
衡候人闭目养神,道:“委屈她了。”
佘守义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别说她,就是太子爷也受尽了委屈。
此番太子爷依言隐忍下遇刺之事,皇上当真会从蛮夷手里接回太上皇才好。”
衡候人睁眼,又微眯了起来,说道:“可查清此番行刺的,到底是谁的首尾了?”
佘守义回道:“虽然序皇子一力承当,只是这样鲁莽的手段,可不似是他的手脚。”
衡候人说道:“这么说,果然是新入主中宫的那位了。”
佘守义又回道:“应该差不离了。”
他们所说的序皇子,正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衡候人的堂弟——衡序人。
而新入主中宫的那一位,就是衡序人的生母——魏皇后。
魏皇后并非元后,当今皇帝的元后是胡皇后。
只是胡皇后觉察皇帝想要改立储君的心,百般劝阻,招来皇帝的恼恨,因此被废了。
胡皇后被废后,皇帝为了确保儿子正统嫡出的身份,才册封了魏氏为皇后。
魏皇后出身低微,她的封后之路可说是一波三折,近来才正式入主了中宫。
如此艰难,皇帝却还是一意孤行要册封魏皇后,可见他要立自己儿子之心。
才说罢,胡前程打听回来,踟躇地回道:“回禀太子爷,那位小姐她……她……”
佘守义催促道:“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
胡前程说道:“虞小姐她瞎了。”
“瞎了?”佘守义大诧道,“怎么瞎的?”
衡候人脸上分毫不动,十分的稳如泰山。
就听胡前程接着说道:“说是得了怪病所至。”
“可能治愈?”佘守义又问道。
胡前程又回道:“听说,神医正想法医治。”
衡候人这时说话了,“既如此,便都罢了吧。”
过了数日,得了一串菩提之眼护身的虞褰棠,又生龙活虎了。
不想整日被困守在精舍里,虞褰棠便说要练习摸索着自己行走。
仆妇嬷嬷们都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
于是南极观后头的罗汉竹林里,虞褰棠头戴白纱直垂到腰的帷帽,两手摸索,脚一步一步慢慢探行,眼睛却无所顾忌地四处观望风景。
一直远远缀在虞褰棠后头的公府仆妇们,见虞褰棠走的小心谨慎,便也稍稍放了心。
罗汉竹林真的很清幽,一带溪流蜿蜒在林边。
一阵风拂过,碧翠满眼,竹叶沙沙。
虞褰棠想走道水边,但也知道后头跟着的人,是不会让她靠近溪流的。
所以虞褰棠略靠近溪流后,便停住了。
溪水真的很清澈,风过处带起的水气吸入鼻腔,竟也还有几分清列沁心。
虞褰棠就这么扶住竹丛,闭眼享受一下。
忽然凌乱的脚步由远而近,十分的突兀。
第8章 第 八 回 终
虞褰棠睁眼,狐疑着走出竹丛的遮挡,就见一群身穿佃农短褐的蒙面人,举刀冲杀了过来。
除了在影视作品里,虞褰棠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虞褰棠当场便吓得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眼看着再退一步,就会摔进溪流里。
远处跟随的仆妇婆子,因为竹丛的缘故,没看见来势汹汹的贼人,但见她们家姑娘一步一步地倒退,差一步就要掉进溪流里了,不由得都大呼小叫了起来,“小心脚下,姑娘。”
虞褰棠回头一看,果然好险,可因着身体重心已经移到后退的脚上,是再来不及收回脚了。
虞褰棠都做好了摔进溪水里的准备,却听得一声低喝:“起开。”
虞褰棠就见一抹青衣跃身而来,伸手一拉,虽将她从溪流边上带离了,却也差点把她拉摔在地,险险才稳住了身形。
虽然粗鲁了些,但人家的确是救了她。虞褰棠抬头才要答谢,那人却拔剑毅然冲向那些贼人了。
而虞褰棠在看清青衣人的模样时,也只来得及飚一句,“我擦,渣男怎么会在这?”,便被脑中忽然的轰鸣,给震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虞褰棠发现,已回到了南极观她所居住的精舍里。
而素习爱跟在她身边的仆妇婆子们,一个也不见。
虞褰棠张嘴才想要唤人,气色不是很好的华杏林进来了。
也不待虞褰棠说话,华杏林便说道:“你暂且留在屋里,不要外出。”
虞褰棠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华杏林说道:“你也瞧见了吧,有盗匪闯入。多亏那时候你家嬷嬷提早发现贼人,叫喊得极时,又拼死护住了你,不然就算南极观中是有些能人的,也来不及救你。”
虞褰棠这才想起当时的情景,也不好说她的那些嬷嬷们大呼小叫,并非是呼救,其实是在提醒她小心。
没想到歪打正着,提前暴露了刺客的行踪。
虞褰棠便问道:“嬷嬷们现今如何了?可有受伤?”
华杏林迟疑了半晌,才又说道:“为了护住昏厥的你,她们前赴后继……也算是忠仆了。”
虞褰棠听了,就觉心上一突,也是半晌才说出话来,“她们……都……为我……死了?”
华杏林点点头,又说道:“南极观山门已闭,暂且不再迎客,还算安全。我让有为和无为来伺候你。”
有为和无为是观中的女冠,俗称道姑。
虞褰棠眼神怔怔的,又问道:“可能打发人下山告知我两位兄长?”
华杏林摇头,说道:“观中戒严了,都不许进出。”
不必细想也知道,应该是为着要保护渣男的缘故。
虞褰棠低低地说道:“嬷嬷们的后事,怎么办?”
华杏林说道:“早则今夜,迟则明日,便能解禁。那时,我会遣人下山去告知你兄长的。”
虞褰棠僵硬地点点头,便开始发起怔来,连华杏林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