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祁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抬头深深看了李琳琅一眼。
李琳琅用口型无声对他道:“无事。”
韩祁稍安心几分,不知为何,他很愿意相信李琳琅,她说无事,那便不会有问题。
候了一炷香的时间,李琳琅口中的神医到了。
衙门口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呼:“这不是隐先生吗?”
一位年轻的青年惊讶的说道:“上月我岳母得了怪病,花了三百两银子从隐先生手中求了张药方,三剂药服下,果真药到病除,真乃神医也!”
另一位妇人接话道:“隐先生不是从下山吗,怎么今日愿意来府衙帮人看病?”
“你们还不知道吧。”茶楼的说书先生消息灵通,得意的道:“韩家少夫人请隐先生出山了,李氏药堂新来的神医便是隐先生。”
在七嘴八舌的议论里,一位黑衣少年走入内,他雪肤墨发,面庞上挂着轻浅的微笑,周身萦绕一股药香,不像是传说中脾气古怪满身铜臭的世外神医,倒更像个书生。
隐先生名唤谢昀,匆匆见礼后就附身去瞧孩子的病情。
此刻孩子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脸色也更加潮红。
谢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取出一粒药丸放在孩子舌下,孩子睫毛颤抖一下,几不可见的蹙眉。
而后他开始为孩子把脉,又用压舌板撬开孩子的咽喉,仔细查看。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谢昀,李琳琅心中也没底,毕竟神医也是人,不是真的神仙,这个孩子救不救的回,也要看天意如何。
“能救。”
谢昀淡然一笑,起身对刘大人颔首:“要借官衙小厨房一用。”
老妇人听了此话后脸色一白,颓然的瘫倒在地。他们不是说,这孩子必死无疑,一两个时辰内就会咽气吗!
韩祁站在老妇人面前,勾唇一笑,目光冰凉的看着她:“你孙儿有救了,你不开心吗?”
老妇人惊慌失措,结结巴巴道:“自然……欢喜。”
刘大人若有所思,对几个衙役道:“你们分为两队,分别去李氏米铺和此妇人家中搜查,若有情况,速来禀报。”
*
苏子巷,清风院内,一盏烛火幽微。
下午回到府邸后,李琳琅先是迎来了大哥二哥,父亲得到消息后放心不下,特意叫儿子前来询问情况。李家哥哥心疼妹妹,满脸疼惜:“此事明显有人做局,是为了在生意上打压你,等这事情了解了,咱们能不能不这么拼命挣钱?”
李琳琅饮了口茶,淡然道:“不能。”
送走了哥哥,用了晚膳后韩夫人又来到了清风院,在听韩祁道没出大事,那孩子也救回来之后,心疼的拍了拍李琳琅的手:“琳琅,你辛苦了,要是遇上搞不定的事情,你就和母亲说,母亲一定帮你。”
“好,多谢母亲。”李琳琅低头乖巧道。
送走了众人,李琳琅和韩祁都长舒了一口气。
韩祁揉了揉眉心:“今日之事你准备怎么了结?”
李琳琅用手撑着下巴,明亮的眸中盛满倔强,她定定的看着飘动的烛火:“我要将背后主使之人挖出来。”
那一刹,韩祁微微失神,眼前神情倔强的少女令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良久,他笃定道:“我同你一起。”
话出口后又觉得有些暧昧,继续道:“我是都卫,抓坏人是我分内之事。”
李琳琅微笑,轻声:“好,民女的清白,就仰仗大人你了。”
作者有话说:么么
第17章
衙门中气氛凝重,刘县丞铁青着脸,狠狠一拍惊堂木,对跪在堂下的,昨日啼哭的那位老妇人厉声道:“本官已将此事来龙去脉查清!事实究竟如何,你从实招来!”
老妇人又惊又惧,昨日她在衙门的小杂屋住了一宿,外头衙役看得紧,她连往外送信的机会也没有。唉,也怪她鬼迷心窍,那个牵线叫她闹事的人,拍着胸脯保证,米铺为息事宁人,定给钱了事,绝不会把事情闹大,主动捅到官府去!
“大人,就是吃了他们家的米,害死我孙儿!您要为草民做主!”
抱着侥幸心理,老妇人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闭嘴!”刘县丞呵斥住老妇人哭嚎,对衙役们招手:“宣证人证词。”
在堂外候着的几位百姓立刻进来,路过老妇人身旁时还“呸”的吐口水。
“大人,她是个骗子,她家儿子还是个光棍,根本没孙子!”
“对,那小孩是前两日她偷摸抱回来的,当时孩子就脸色不好,怕是从牙婆手里买的!”
“大人,我作证,她是个讹人的惯犯!”
看来这几人对老妇人积怨已久,今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连几年前偷自家地里的南瓜这种事,都抖落出来。
昨日几个衙役去老妇人家中搜查,查出了几张大面额的银票,摸清楚家里就老妇人加光棍儿子,在乡邻的七嘴八舌里又听了不少偷鸡猫狗的事。刘县丞几乎不用想,这事背后有人主使,就是脑子不太聪明,做了这样一个蹩脚的局。
老妇人被几位老街坊掀了底,正面红耳赤的回嘴,骂的粗俗不堪,刘县丞厌恶的蹙眉:“来人!将她压入大牢,再慢慢细查。”
听见要吃牢饭,老妇人慌了,当时只说拿钱办事,可没说要坐大牢。
“大人,是有人指使我做的!我冤枉啊!”
刘县丞挥挥手:“赶紧拉下去。”
现在外头俱是围观百姓,接下来的审查就不好公开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李琳琅站起来,微笑着对刘县丞颔首:“多谢刘大人明察秋毫,还我等清白,元都城有你这样优秀公正的官,实乃民之幸,国之福。”
刘县丞急忙回礼:“多谢夫人称赞,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
李琳琅笑意不减:“刘大人太谦虚了。”
看着李琳琅走远的背影,刘县丞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啊,李太傅整日不苟言笑,他的女儿倒是个和善聪慧之人啊。
走到府衙大门前,面对着围观人群,李琳琅朗声道:“诸位都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事情了吧?这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李家米铺的米没有问题。再和诸位说个好消息,昨日那个小孩无事,已经救回来了,现在就在李家药堂养病,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我宣布,接下来的三天,李家米铺中的米,买二十斤送一斤,欢迎诸位购买。”
围观的人群欢呼起来,李太傅就是教女有方,李府出来的女儿不仅人长的美,心地还这么善良,简直是仙女。
韩祁站在李琳琅身边,看着她说话时飞扬的眉眼,不自觉的轻笑,他本以为经营米铺遇到这种事情,李琳琅只会慌张无措,没想到她能这么镇定的处理,还能走出来给米铺做打折的广告。
啧,是和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女子不一般。
看着韩祁目不转睛眼含春水的模样,韩祁的搭档,也是这是武举同榜同学,他的远亲韩至远轻撞他的肩膀,低声:“喂,韩祁,你是望妻石转世吧。”
“胡说什么,滚滚滚。”韩祁没好气的阴了韩至远一脚,谁叫他胡说八道的,他和李琳琅,明明是很纯粹的革命情。
李琳琅微笑着说完米铺买二十送一的广告,转身对不知想什么,目光涣散的韩祁:“我先走了,这件事已解决清楚,这下元都城的人都知道,有人嫉妒李家米铺生意好,他们同情弱者,我们的生意还有声誉会更好。”
韩祁低头:“你可不弱。”
李琳琅笑笑:“当然,我要做强者,我还要做元都的首富呢。”
看着李琳琅走远,韩祁捂着胸口,他的心怎么突然跳这么快?为什么,他身体出毛病了吗?
“等等,我送你……”韩祁眼看李琳琅就要上马车,顾不上思索他好端端心跳加速的事情,急忙追上去。
寒风已经很凌冽了,韩祁骑着马,陪着李琳琅的马车慢慢往前行,看着眼前长长的路,他喉头紧了紧,平日的伶牙俐齿居然不见踪影。
半晌,憋出一句:“最近城外流民多,你要注意安全。”
回到车上李琳琅接过手炉捧着,舒服的靠着马车软垫,用小指头翘起一角帘子,露出笑盈盈的脸:“我不出城,不会遇上流民的,而城内的安全,不是还有大人你护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