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这养在深闺娇娇弱弱的人儿会害怕出手,想着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做心理建设,结果,她动手的时机倒是比他预料当中的果断迅速。
就连动手时,除了惊慌外,也没有手下留情。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被沈清平用白玉簪刺穿肩膀的柏异,当时门被关上,处理了柏异以后,庞焅还在地上找了一遍掉落的白玉簪,结果并未找到。
不过这点小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绿珠心里一颤:“……”
姑娘下手果然还是一贯地稳准狠。
站在庞焅等人的角度,沈清平是背对着他们的,因而,都以为后面送进去的那一剑是沈清平所为。
只有当事人知道,根本不是。
沈清平早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勇气将剑送入的更深。
云修冷着面容,声音低沉清润,多了一丝森然阴鸷,“睁眼。”
“……”
她不敢……
他的语气更是不悦,哪怕听起来像是在诱哄,却没有半点温度可言,唯独不容反抗的命令,“听话。”
“……”
沈清平咬紧牙关,不敢再让云修更生气。
她缓缓睁眼,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水汪汪的,待看到云修浑身是血时,她吓得张了张嘴,眼泪直掉。
尽管清楚云修不会死,可她还是觉得胸口很疼,呼吸也跟着急促。
盯着云修源源不断涌出鲜血的胸膛,沈清平握着剑柄的手还未松开,她想后退,却被控制住,想松开剑柄,云修被剑划破的手掌却先一步控制住她。
沈清平:“……”
白皙精致的面颊染上属于他的鲜血,点缀的那肌肤更是莹白透亮,刺目妖冶的红,与她肌肤的白皙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诡异的结合,产生出邪气妖异的美感。
感受着大掌的湿润,以及鲜血粘稠的难受,沈清平眼泪一颗颗滚落。
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是被云修吓的,还是在……心疼云修。
亦或者是对云修的痛楚感同身受。
云修瞧她怂巴巴的样子,眼波流转,嗤笑道:“既然要杀我,那就应该彻底一点。”
换成他要杀谁,绝不会给对方残留一口气的机会。
沈清平连连摇头,表示没有杀他的意思。
可她此时的做法和选择,估计寒透了云修的心。
想想也很正常,毕竟云修并不清楚自己拥有主角光环,而她又无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作出合理的解释。
张了张嘴,沈清平在心里做了很多准备以后,这才阻止好语言,本想说很多话的,但最后到了嘴边,只有一句:
“相信我,你不会死的。”
他会活下来,并且跟他的后宫妹纸们长命百岁,成为呼风唤雨让整个天下都忌惮和尊敬的存在。
然而这些,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要开口,又清楚这些话对云修来说太过荒谬。
换成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云修深吸口气,欣赏着她的眼泪将脸上的鲜血清洗干净,忽然道:“你从未相信过我,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
他不会给她死路。
可沈清平却觉得,他一定会给她死路。
呵呵……
还真让言淞说对了。
他被喜欢的人不相信,怀疑,甚至还被她一次次的伤害。
庞焅在一旁看够了好戏,撑伞走来,立在沈清平身后,“三师弟,念在你我同门一场,你的后事我会让人好生操办。”
云修对此置若罔闻。
沈清平红着眼眶,她心一横,用尽浑身力气拔掉插在云修胸膛的利剑。
耳边,是皮肉翻滚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鲜血再次飞溅出几滴,恰好打落在她面颊,有一滴鲜血滴落在她的唇瓣处,将苍白干裂的粉唇衬的极美,让人瞧着便想要吻上去。
沈清平回眸,看了眼一直在看戏的庞焅,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庞焅不会出手的。
他在等她解决云修。
要再刺云修一剑吗?
握着剑柄的手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力气,此刻支撑沈清平站立的,是仅剩的理智。
既然事情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索性……
一做到底!
几乎是同一时间,云修洞悉她的想法,菲薄的唇角掀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当真白养她这般久的时日。
“我是没心没肺!”沈清平也觉得自己挺可怕的,竟然会有胆子对云修做出这等事情,她丢下剑,上前,镇定地开口询问:“云修,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来?”
“……”
庞焅笑出声,他赞赏地在沈清平肩膀拍了拍,“清平,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怀疑你跟云修是什么关系。你已经伤了云修,做了你该做的,接下来,我来替你完成剩下的事。”
话音刚落,庞焅手掌摊开,掉落在地上染红的利剑便落入他手。
沈清平大惊,迅速抢过庞焅手里的利剑。
她很清楚,庞焅所谓的动手不过是装装样子,他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他没有耐心了。
他在催促她赶紧动手。
四目相对,沈清平在云修眼底找不到任何情绪,如此,她更怕了。
天知道云修活下来后会怎么对待她?
此时,俨然不是想这些的时机,沈清平一步步靠近云修,正准备将云修推入悬崖时,却发现手掌刚要碰上云修的衣衫,他已经身体向后,掉落悬崖。
“……”
从庞焅的角度,包括在场所有人的角度看去,就是她亲手将云修推下悬崖的。
沈清平望着自己的手掌,陷入失神。
她好像在云修眼底看到了一丝痛心疾首和狼狈退缩的光芒。
他不等自己出手,而是先一步选择跳下悬崖,似乎是因为他不想要她出手。
狼狈?退缩?
为什么?
这不应该是出现在云修脸上的情绪。
庞焅撑伞过来,替她挡住风雪,用手指擦拭着她染了鲜血的面颊,夸赞道:“清平,你做得很好。”
“……”
第262章 她有些不一样了
沈清平被庞焅放在马背上,带回了玄机门的院子。
荔枝跟绿珠搀扶着她回到院子,在软榻上坐好,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在提醒沈清平之前那一幕的真实。
她望着自己还沾染着血迹的手。
“……”
希望云修以后不要把她虐得太惨才好。
绿珠带着大夫进来,让大夫侯在外见,端着热水进去,见自家姑娘双目失去了焦距,没有神采,出言:“姑娘?”
沈清平整个人蔫蔫儿的,还没从云修掉下悬崖时的眼神挣脱出来,听到绿珠的声音,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将冰冷染着血迹的双手放入水盆里。
手被温热的水包围,沾染在手指的鲜血一点点泡开。
很快,她双手恢复往日的白皙如玉,而手上的鲜血,则将原本干净的水染成了另外一种浅红的颜色。
鼻尖,那股铁锈般的鲜血味浓重。
沈清平皱眉,望了一眼屋内。
屋内四周都准备好了火盆,到处暖洋洋的,恢复了以前的温暖如春,然而她还是觉得很冷,冷到身体麻木。
荔枝找来新的披风,看了眼沈清平身上凌乱且还沾染着血迹的披风,想了想,出去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
沈清平叹息一声。
她这次算是把自己作死了。
之后,她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照云修的性子,肯定不会再给她一次弥补错误的机会。
上次,她拉他挡剑的事情还未彻底消散隔阂,这次,她偏偏又做出这等更加绝情的举止。
云修肯定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了。
抽抽小鼻子,沈清平望着眼前的水盆,很讨厌闻到散发着云修鲜血的味道。她皱起眉头,突然觉得整个屋子里都闷闷的,便道:“点香,味道要清雅好闻的。”
荔枝起身,“是。”
等屋子里的一切恢复原状,沈清平也清洗好从屏风后面出来,一头柔顺如瀑的青丝披在背后,浑身上下也带着沐浴过后的馨香。
她盯着摆放在地面上的鞋。
女子的绣鞋上绣着简单漂亮的图案,最重要的是,那双鞋子底下还沾着泥土,本来鞋底应该还有霜雪的,只是原本的霜雪,已经融化。
离开时,云修还曾亲手为她穿鞋。
她缓缓走过去坐在床榻上,脑海里反复回想起云修掉落悬崖的那一幕,随后抱过散发着清香的软枕,沈清平将自己团成团缩在一起,心底尤其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