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牵着小八在灯笼中穿梭,看着一个个精美的灯笼,问旁边的云瑾惜:“看样子是宫里出来的。”
云瑾惜点头。
“奴婢打听过了,是宫里的娘娘们以及公主、皇子殿下做的,题目也都是他们出的。”
雪鸢从人群中钻回来说道:“奴婢逛了一圈了,那些画儿可太有趣了,有对牛弹琴,孤舟采荷,高飞的纸鸢,女子抓彩蝶等等。”
她们走着走着,被几个糙大汉堵住了,正紧紧围着一个灯笼大声说话着。
“这画上是什么?一粒粒是汤圆吗?哎呀,这宫里的娘娘可真是闲得没事做……”
“嘘,你不要命啦,敢编排宫里是非。”
一个大汉开着大嗓门嗷嗷叫着,话还没说完,被另一个大掌拍在脑袋上,众人虎了一跳。
瞧着周围那些把守的官兵没有注意到他们,先前说宫里娘娘的大汉才梗着脖子道:“俺是,俺是想说这题俺会。”
“拉倒吧,大牛你一个拉车的,大字不识一个,你要是会作诗,母猪都能上树了。”
“哈哈……”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他们所谈论的话语粗鄙不堪,女子们都不愿靠近,更何况那些个文人墨客了。
大牛不高兴了,提升了嗓门说:“虽然俺没读过书,却在赶车的时候听到车中贵公子读过诗,不就是七字七字排成行,俺今天还吃了俺婆娘做一碗汤圆,俺就不信做不出来!”
他说到“七字七字排成行”时,周围读书人呲笑不已,后面听到这个赶车的大汉要作诗的时候,又住了脚步,立耳听着。
云浅她们也停下来看热闹,丫鬟嬷嬷们将她们围了起来,生怕再遇着刚才的事情。
周围不觉微微安静下来,众人等了一下,仍没等到大汉“做诗”,一个调皮的少年拉架势说:“大叔,你倒是做诗啊,七字七字的,我们等着你的‘千古绝唱’呢!”
周围哄笑了起来。
那些个大汉习惯了被富贵人的嘲笑,只稍微不舒服了一些,便都恢复了正常。
他们也催促着大牛。
大牛支吾道:“俺不会写字。”他有些闪躲,似乎想退缩了,觉得太丢人了。
但是,牛皮都已经吹出来了,要么飞上天,要么就是被吹破。
“我会,我会!”
还是方才的少年,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似乎很兴奋,举起了手中的扇子,两个小斯抬一张桌子过来,上面文房四宝一样不缺。
少年接过笔,眼眉朝大汉挑了挑。
大牛轻哼一声,硬着头皮喊道:“将水和粉揉成团,一粒二粒粒粒圆,放进锅中滚一滚,香糯可口是一绝!”
这诗刚念着一半,周围已经忍不住噗嗤起来,待大牛念完,周围的人哄笑散开了。
少年写完字,扔了笔,早已不知去向。
大牛浑然不觉,取了写好了自己诗的纸,去给主持这处的人验证,没一会儿灰溜溜的回来了。
显然不成诗。
云浅感觉有人拉自己的衣角,低头看到小八指着那个灯笼道:“是不是要做元宵的诗句。”
“是的。”
“大叔是不是没做出来?”她又问。
云浅点头,小八顿时雀跃起来:“我五哥会,去年这个时候,他做过诗。”
“可是五弟不在这里,要不我们请三姐赋一首吧。”
“不嘛,小八记得。”
“你记得?那时候你才三岁!”云浅看着眼前嘟着嘴的小家伙有些愕然,每一个人多了年就会年长一岁,才三岁的孩子就记得一首诗,这天赋也是没谁了。
可惜了这小家伙不是男儿身,不然将来可比她哥还要厉害。
虽然云浅也不觉得女儿会比男儿差,但是这个国度的法规就是这样,男人在外挣钱养家,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女人没什么话语权。
还是前世好,以本事说话!
云浅忽然全身斗了一下,头顶一股冷汗侵袭了全身,才来这里不到半年,她的性子差点磨得跟这里的人一样,差些失去了本性与思想,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狠狠甩了甩头,云浅坚定要做一个活生生的人,保持最初本性好,不然她迟早有一日会被吞噬掉。
“五姐?五姐?”
云浅回神的时候,正看到小八仰着头扯自己衣角,才想起来小八说记得五弟做过的诗句,于是也不再废话,抱起她往主事台走,那里摆了好多腰身那么高的台子,上面备了笔墨纸砚。
寻了一座空台子,把小八放在上面,拿了笔纸,与云瑾惜对视一眼,笑道:“把你哥哥的诗背出来,五姐来写。”
“嗯。”
小八点头,然后半仰着头看着天空好半响,众人以为她记不住的时候,她开始念了:“今夕知何夕?团圆事事同。汤官寻旧味,灶婢诧新功。星灿乌云裹,珠浮浊水中。岁时编杂咏,附此说家风。”
云浅下笔如游龙,笔劲如同她的手腕一般散发着力量,随着小孩吐出最后一个字,她也挥笔写完。
雪鸢拿起纸张,吹了吹上面的墨,拉着梅香去验诗取灯笼。
云浅没看到云瑾惜,许嬷嬷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两句,并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背影站在河边,女的手里拿着一个绫绸灯笼,正是云瑾惜,而男的正是他的未婚夫婿。
云浅吩咐许嬷嬷多注意一些。
第85章 程氏姐妹
不一会儿雪鸢与梅香拎着一个猫头鹰状的绢绸灯笼回来,笑吟吟道:“那边好几个公子哥夸五公子的诗做得好呢,嘻嘻,还有说姑娘的字写得好。”
小八迫不及待地接过灯笼,然后高兴得饶了众人跑了一圈,比拿到那个八面玲珑灯笼还要高兴,因为这个而是用她哥哥的诗得来的,相当于她哥哥送的。
云浅抱住她,不让疯玩了,小孩好动易出汗,到时候一冷一热相冲,很容易感冒。
雪鸢伸出一个华丽的荷包:“这是解了诗题的赏银,共五两。”
“这是很多钱吗?”小八问道。
“很多,可以买好多东西呢。”云浅说,“一会儿可以买点心回去给祖母和你娘……”
“打扰了,不知姑娘用完了笔墨纸砚没有?在下……”
这时,几个男女走了过来,是这边的台子用完了,见云浅她们也不写字,所以过来询问。
云浅抱起小八,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听到雪鸢尖叫起来:“程涟羽,臭不要脸的贱人!”
这会儿她也看清楚了,来人当中有个材高挑的女子身,斗篷之下一身紧身衣,梳着高髻马尾辫,在众娇弱女子中,一眼便会被她的英气留下印象。
程岚羽与程涟羽虽然是同胞姊妹,但是二人气质相差甚大。
程岚羽是一个内心狠毒,却用柔弱包裹住外表的女子,为了一个男人,舍得用自己清誉去赌,更不惜毁掉她人性命。
她的思维已经偏向了扭曲,这种人是可怕的,会达目的不择手段。
相比之下程涟羽要简单一些,喜怒形于色。
所有人都以为云浅的脸是被程岚羽毁掉的,事实上是程涟羽踩着云浅的脸,用刀一下一下地划。
虽然易了魂,但云浅此时再见到程涟羽,那张狰狞的脸仍然忍不住在脑中浮现。
即便是现在的云浅的灵魂主导这这具身体,可她此刻仍然能感觉到一股子恨意。
没亲自见到仇人之前,她以为可以放下,但是她错了,仇恨的执念太深,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因果自然也移嫁到她的灵魂里。
云浅此刻也暗暗作出了决定,这个仇,她一定要帮她报!
低头沉思了半响的云浅再次抬起了头,方才无意散发出来的杀气已经尽数内敛,一双眸子又变回了空灵状态。
“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有缘啊。”程涟羽也是楞了一下,看了一眼抓狂的雪鸢,嘲讽更明显,“不知现在该叫你康勇候世子夫人,还是云五姑娘。”
被梅香抱住的雪鸢,不停的朝对面踢腿,那股子劲儿,连梅香差点都阻止不住。
云浅把小八交给其妈妈,手放在雪鸢肩膀上,雪鸢委屈地要哭出来,但还是冷静了下来。
不见程岚羽?
云浅目光扫了周围一圈,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听说你们被赶出了康勇候府,不知道现在住在哪里?是这位公子家?还是那位苏怀晓公子家?亦或是他家?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