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烟见这嬷嬷往自家主子脸上疯狂贴金,便配合着做出憧憬之意:“怡妃娘娘这般受宠,想来升至贵妃是指日可待了。”
嬷嬷面上有了华光,似极为受用,笑眯眯道:“快了快了。”
接下来马车内是一片欢声笑语,就着宫里的话题铺展开去。谈笑间,马车平坦稳速地驶入宫门,宫廷幽幽,清脆的马蹄声回荡在宫墙两侧。
嬷嬷一路上打点着,马车径直往瑞安宫的西院行去,那是怡妃的住所。
下了马车,嬷嬷拿出来两个香囊,一人一个给了凉烟和凉婉香,随后又叫来丫鬟领着两人去客房。
“这香囊的味道是怡妃娘娘喜爱的,你们贴身带着,老奴私自送给你们,也是为了讨我们怡妃娘娘的欢心。老奴便先去回报了,回头再来给小姐们讲讲今个儿晚宴需要注意的。”
谢过了嬷嬷,目送其离开,凉烟望着手中的香囊,免不了有几分警惕。
凉婉香顺着凉烟的目光投向香囊,那是用极好的锦帛制成的,其上还用五彩丝线绣着山雀花丛,精致到连花蕊也是栩栩如生。很显然,凉烟手里头的这个香囊比她的要好上许多。
在将军府里虽是没什么嫡庶之分,得到的东西无甚差别。但在这世上,嫡庶身份分明,即便是母亲娘家的人,给的同件东西也要分个主次等级。
嫉妒缠绕在心间,凉婉香面上不显,笑言:“妹妹这个香囊可真好看。”
凉烟偏头看向凉婉香,随之笑起来,大大方方伸出手去:“既然姐姐喜欢,那我们便换一个吧。”
凉婉香一愣,立即收回目光:“妹妹的东西我怎敢觊觎。”
凉烟却是直接将香囊塞至凉婉香手里,随后又拿走她的那个,毫不在意道:“说起来,烟儿更喜欢姐姐这个,素雅简洁。”
凉婉香不再推脱,捧住香囊深吸一口,芳香馥郁,欢喜间再看凉烟时,也就觉得顺眼了几分。
到了客房,有婢女捧着各式美食鱼贯而入。
凉婉香饿了两日,体验过饥火烧肠的滋味,早就到了看什么都香的地步,更何况这是宫里的八珍玉食,在外头可是吃不到的,免不了食指大动。
凉烟对那嬷嬷以及怡妃,还有眼前的凉婉香皆有着防备之心,是以并未动筷。
“妹妹你怎的不吃?咱们将军府虽是一等世家,但就珍羞美味比起来,还是远不及宫里的。”
面对凉婉香的发问,凉烟只能作势捂住肚子:“昨个夜里好像受了凉,肚子有些不适,这会儿怕是吃不下东西了。”
凉婉香也没有怀疑,自顾自地吃起来。
帝王设下的宴会,是在晚间,怡妃将她们提前接过来,不过是为了防止在席间出乱子,需先教她们礼仪。
嬷嬷跪坐在软垫上,仔仔细细列出了整个宴会流程,以及可能发生的状况。
听着听着,凉烟便觉得手心有些痒,刚开始还未曾在意,到后来却是越来越痒,忍不住挠了几下也无缓解,便低头去看,却见右手泛起了红红点点,零星洒在整个手心。
凉烟一愣,怎的还起疹子了?莫不是突然过敏?
在愣神的功夫,一旁的凉婉香却是扭来扭去,最后更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语气慌张。
“为什么我脸上这么痒,太痒了,挠也无用,还是钻心窝的痒,妹妹,你快帮我看看,我脸上是怎么了?”
凉烟偏头去看,便见到凉婉香方才还白白净净的脸庞现在却是布满了疹子,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旁微阖着眼正讲得投入的嬷嬷寻声看去,立时就惊得叫了出来。
听到嬷嬷的话,凉婉香更慌了:“我脸上是怎么了?镜子,哪里有镜子,让我看看!”
凉烟蹙眉,悄然藏起了自己的手。屋里的吃食她未曾碰过一分,若说有什么是她碰过的,那便是起初嬷嬷给的香囊了,她只是握了片刻,掌心便起了疹子,而凉婉香捧着深吸了一口......
第九章
凉婉香找到镜子后,瞬时捂住脸尖叫起来。
“我的脸!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凉烟做出吓傻了的模样:“姐姐莫不是过敏了?嬷嬷快帮忙宣太医吧!”
嬷嬷初是惊诧,随即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那香囊是她给的,自然知晓里面掺了什么东西,会出现什么症状。只是,该这般模样的不应是婉香小姐啊,嬷嬷心思急转,隐晦地看了凉烟一眼,沉声道:“两位小姐莫慌,老奴活得久了,见得多,这只是过敏而已,老奴去拿些膏子过来,擦上便好。”
嬷嬷说完匆匆退出了客房。
凉婉香已是吓得惊慌无措,缩到了角落里,低头掩着脸。
凉烟走过去,轻轻将手搭在其肩上,感受到了一丝紧张的轻颤:“姐姐莫怕,不过是起了疹子,很快便会好的。”
凉婉香仍不肯将手从脸上拿开,颤声道:“我脸上从未起过疹子,这些尚不知是什么,若消不下去怎么办?即便是消下去了,留了疤又该如何?”
凉烟明白凉婉香并非是小题大做,毕竟脸上若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于一个女子而言,一辈子便算是毁了。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凉烟才更觉心中冷寒,有问题的那个香囊,原本是给她的,若不是心有戒备,做了交换,现在担惊受怕的,便是她了。
“若不是过敏,那会是什么?来了这宫里,唯一姐姐做了,而我未做的,便是那些吃食,难道里面掺了什么东西不成?这绝无可能!”
香囊有问题,嬷嬷定不会承认,凉烟也不愿让凉婉香知晓是换了香囊才如此,便故意往吃食上引。
凉婉香沉默了片刻,低声回道:“怡妃邀我们入宫赴宴是好意,自不会做什么手脚,想来是领罚两日,身子虚了,才会如此。”
“这般说来,还是烟儿的错,想必那两日姐姐着实是受了苦了。”凉烟将声音放低,“那今日这晚宴,姐姐还要去吗?”
凉婉香将指缝微张,瞧了凉烟一眼,话语轻飘飘有些凉:“已应了邀约,自是要去的。”发生这种事,她除了惊慌更是恼怒,今日晚宴上的尽是皇室贵胄,包括正当年少的皇子们。怡妃现在正是得宠之时,方能带人赴宴,而帝王不是长情之人,宠妃更替太快,若错过此次机会,那下次便难了。
“老奴将药膏拿来了。”嬷嬷此时折返,叫来丫鬟替凉婉香上药。
黄褐色药膏薄薄涂了一层敷上,一炷香后,丫鬟伺候着洗净。凉烟瞧见疹子消退了些,颜色也淡了不少,但仍有部分极顽固,滞留在脸颊两侧。
凉婉香对镜摸着自己的脸,朝捧着药膏的丫鬟急道:“再给我涂上!”
嬷嬷叹气:“再涂也无用,剩下的会彻底消散,但需些时间,姑娘莫要着急。”
凉婉香的母亲是庶出,怡妃是嫡出,念在是本家的份上,愿意帮衬,但终究是瞧不上俞青曼的,算不得亲近。凉婉香一入宫脸上便起了疹子,适才虽驳了凉烟的话,心里却有着几分怀疑,眼见红疹一时消散不掉,心里的算盘就要落空,再也装不出那份娇弱怯懦来,提声道:“怎能莫急?脸成了这般,我要如何赴宴?!”
见凉婉香陡然发怒,那嬷嬷的脸也冷了下来。她虽是奴,但主子可是怡妃,怎能容忍个小丫头大呼小叫,当下甩袖离去:“婉香小姐的态度,老奴自会禀明给怡妃娘娘。”
见嬷嬷态度瞬时强硬,凉婉香心里一慌,母亲多次叮嘱,是来求人帮忙的,莫要怠慢了才是,当下急急起身去追。
凉烟未动,靠坐着闭目养神。冬亦和卫忱仓静静立在身后,似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自入了宫,他们便谨言慎行,也不与主子随意搭话。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凉婉香才回,情绪已是稳定下来,身上装扮焕然一新,头上添了支华贵玉簪,脸上还拢了层轻纱面罩,不仅遮去了疹子,还多了几分柔情绰态,再配着她脚底步步生莲,盈盈一握的纤腰随步子摇曳,当真是飘然若仙子。
凉烟由衷赞道:“姐姐真美。”
“妹妹谬赞了。”
天光渐暗,嬷嬷又过来了,领着两人去见怡妃。
怡妃似极喜奢华,刚踏入屋中,便见墙壁上镶贴着整片玉石,流光轻耀,即便是地上踩的砖,也嵌着大块暖玉。屋子里的摆件更是不用说,一眼望过去,只觉金彩珠光极为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