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亦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直恨不得拿手戳到那男子鼻子上去:“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轻薄我家小姐!”
卫忱仓没有说话,只是握住腰间长剑上前一步,挡在凉烟身前,面色极冷。
男子身后跟着四个护卫,皆是手握兵器,目露戒备地围拢过来。
男子倒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伸手拦住了身后的护卫,又稍稍退开些距离,手中折扇一开,颇有几分清隽俊雅佳公子的味道。
“姑娘可知京都四公子?”
“我不知,也不想知,还请公子莫要挡道。”凉烟不想起冲突,将语态放缓。
男子轻搖的折扇顿住,似极惊讶:“京都四公子久负盛名,姑娘竟然不知?”说完微扬头,眼里盈满笑意自顾自解答下去,“这京都四公子,自然是有颜的蔺安公子,有钱的康裕公子,有才的虞逸公子,而我墨莲生便是四公子之首,姑娘可猜猜看,我有什么?”
凉烟蹙眉,在一旁的冬亦如同护崽的母鸡一般跳出来娇喝:“你有病!”
扑哧,墨莲生身后的护卫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就惊慌失措跪至地上请饶。
凉烟也忍不住掩嘴轻笑,没曾想冬亦竟是个嘴利的,对付这种自认风流的浪荡公子倒是最好不过了。
冬亦也果真不负所望,恶狠狠瞪过去接着道:“若非有病,怎会在这凉天里摇着扇子,又怎会没脸没皮当街拦住我家小姐去路!”
墨莲生竟也不恼,还能自己把话给接回来:“作为四公子之首,我自是样样都有,才貌双全,家室显赫,父亲乃是当朝的太子太师,又兼中书学士。若是唐突了姑娘,绝非我本意,只是见姑娘容貌出众,忍不住心生爱慕,不知可否邀姑娘一同饮茶呢?”
凉烟听其提及父亲,暗自心惊,太子太师名为墨章,其身居高位,心怀天下,与名仕简承弼共同担任中书学士,全力网罗着才华高洁之辈,教导出不少能人,乃是一朝之风骨。
而墨章确有一独子,凉烟记得在上一世未曾听说过什么京都四公子,想来名头不大。而墨章之子却纷杂着不少传闻,据说是个极具风流的纨绔子弟,名字原本没记住,没想到现在却是碰上了。
凉烟想了想,只依稀记得后来又有这墨章之子的传闻时,已是两年之后了,传闻只道他自断了右手,与家人断绝关系,远走他乡,似乎是为着个女人。
冬亦在凉烟思索间,也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墨章的分量,虽是厌恶这个登徒子,但也不愿惹上麻烦,只能恨恨道:“墨公子,我家小姐现在年纪尚小,还请莫要纠缠污了小姐的名声!”
冬亦说完扶着凉烟想要绕过墨莲生,墨莲生没有动作,其身后跪着的四个护卫却是极力表现,齐刷刷站起来拦住去路。
“我们公子已禀明了身份,姑娘还是如此,莫不是不给面子?”
卫忱仓独身上前,对上四人,气势上丝毫不弱。
“退开!”
四个护卫昂首挺胸:“不退!你动手吧!”
卫忱仓也不多说,握拳挥出,速度之快竟如残影,还不待看清,那四个护卫便捂住肚子蹲下身去。
墨莲生面上始终带着笑意,见自己的护卫被打,也能摇扇站在一旁面不改色地看着。
凉烟心中生出怪异之感,见卫忱仓身手矫健,对方全然不敌,也就不急着走,驻足观看起来。
四个护卫龇牙咧嘴躬起身子,皆是恼怒不已。
“你再动手!”
话音刚落,卫忱仓抬腿如鞭,一脚出去,四人仰身飞出,摔在不远处的地上哀嚎起来。
墨莲生将扇子一收,打在手心,竟是拍手叫好起来:“好身手!”
冬亦忍不住翻白眼,心道此人果然有病!
躺至地上的护卫皆有武功,立即翻身而起,摆出架势朝卫忱仓扑去。
“你继续来!”
卫忱仓脚尖一动,极速蹿出,那四人一惊,匆忙出招却是连对方衣角都没摸到,只片刻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又飞了出去。
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的四人,卫忱仓双手抱拳,话露不解:“属下从未见过如此无理的要求,竟接连邀我动手,属下也算不负所求了,还请这位墨公子,莫要怪罪才是。”
打完人还轻飘飘推卸了责任,凉烟忍不住在心里叫好,没想到卫忱仓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这一开口,竟是丝毫不逊冬亦。
第七章
眼见无人继续阻拦,周遭看热闹的人又渐多,凉烟不再耽搁,领着冬亦和卫忱仓快步离去。
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没想到在忱仓,竟会有对本公子无动于衷的姑娘。”
一派闲适的慵懒腔调,凉烟不去看也能想象出墨莲生那副手中折扇轻摇,故作风流潇洒的模样,不由得加快脚步,连同那声音也远远抛在脑后。
冬亦扭头看了两眼,见离得远了些,这才念叨起来:“什么京都四公子,如他那般的也配称声公子?敢当街如此无礼,活脱脱一个市井流氓。”
凉烟只当是个插曲,心思已放到了两侧的商铺里,见陈列的兵器五花八门,一时看花了眼去:“卫忱仓,你说我若选兵器,该选什么好,也如你一般,用长剑吗?”
虽是问着卫忱仓,她心里想到的却是宴星渊腰间挂着的那把清冷长剑,她一直身处京都,未曾见过他拔剑杀敌的模样,也不知是何等风采。
卫忱仓直言:“小姐现在毫无习武基础,远非考虑使用兵器的时候。”
凉烟点头,自己确实是好高骛远了,连拿个沙包袋都会划破手指,竟还想着拿兵器?
商铺里高柜陈列,除了兵器,还有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多是从边境收集而来。比如戈乌的马蹄铁,比之霁月王朝的就要大上许多;比如来自正南面瑶仓一族的摄魂铃,据说可以用来控制蛊虫;甚至还有位于霁月王朝最北面,隔着千里冰封雪山的天岚王朝所独有的狼锁。
只不过凉烟除了那马蹄铁,其它的皆是不识,朝着掌柜的不断发问。
掌柜的见凉烟虽只带了两个随从,但容貌出众,穿着细致华贵,未敢有丝毫的懈怠,颇为耐心地一一解答。
凉烟伸手握住那条粗重的铁锁链,一只手尽力抬起,也只将就着提起一小截来:“这个是什么?”
掌柜的不厌其烦,解释道:“这个是狼锁,来自于有着雪国之称的天岚王朝,那里的路面不是冰层,便是积雪,所用的交通工具只有雪橇,这狼锁便是用来捆缚雪狼来拉雪橇的。”
凉烟连忱仓都未曾出过,更别提其它王朝,闻言只觉得与霁月王朝是大不相同,倒也想象不出是何模样,心里顿时生了几分向往之意。
见掌柜的颇为热情,凉烟买下了四个拳头大的沙包袋,又买了几件小玩意,付过银子后出了店,随即又去往药堂,买完药品,凉烟是彻底累到走不动路,寻了家茶坊刚坐下,便一眼瞧见了从楼上正走下来的墨莲生。
此时他身上没了那份风流不羁,带着几分雀跃和真诚,动作略显浮夸地回头,一边比划着一边说话。
凉烟怕他又寻过来纠缠,正想以手掩面,恰逢墨莲生身后那人从楼梯转角显出身形来。
抬起的手微微顿住,随即又匆忙将另一只手也举起来一起掩面。
墨莲生身后那人,竟是宴星渊。凉烟难以想象,宴星渊会与墨莲生这种风流的纨绔子弟走在一起。
上一世她未曾听说过宴星渊有什么朋友,似乎他本该就那般孤零零地傲然于世,如天神临凡,只需拯救苍生,无需七情六欲,也无需亲人朋友。强大到让所有人都忘记他年纪尚轻,更忽视他是否有孤独。
宴星渊沿着阶梯蜿蜒而下,目光顺势往下一扫,便见着个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的姑娘临窗而坐,以葱莹玉白的手指覆着脸。静若明渊的眸子蜻蜓点水般划过,对前方喋喋不休的墨莲生轻轻颔首,偶尔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来作为回应。
墨莲生说得高兴,并未四处打量,径直出了茶坊。
“小姐,您捂脸做什么?”冬亦一坐下便跟店小二要了小姐爱吃的糕点,并未见到楼上下来的人。
凉烟透过指缝看了一眼,见人已离开,松了口气的同时放下手来:“我就是……就是被窗外的阳光灼了眼,稍微遮挡一下,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