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迹雄健洒脱,如游云惊龙,银钩虿尾,确实比祎澜郡主那娟秀的书写要好上许多。”
“难怪常公公惊叹,女子字迹多细腻稳重,这凉大小姐的字迹,却是比男子的笔锋勾勒还要有气势。”
“没想到凉大将军之女并非是个草莽,腹里还是有几分文墨的。”
男子席那边,也有不少赞扬之声。
“字能带上气吞山河的气势,就已是跳脱寻常人的范畴,能往书法大家的行列靠拢了。”
“如此一比较,这两人字迹孰优孰劣,立见高下。”
“以前未曾见过这凉大小姐,想来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凉婉香将目光投在三皇子景修明身上,那人笑着,一如既往的温润舒朗,此时神色带着赞许,定定瞧着凉烟,她顿觉这张笑脸面目可憎,同样可憎的,还有她那好妹妹,心中怨毒滋生,面上的笑容却是更加明艳。
嘉盛皇朝的九皇子司斳,似乎也兴致颇浓,抬起手有节奏地鼓掌,扬声道:“好字!”引得众人望过来,也随之鼓掌。
席间独一人,在瞧见那字迹后,却是目光微变,无任何言语,只蹙眉瞧向大殿中央,在赞扬包围下依然面无波澜的凉烟。
宴星渊是第一次正眼瞧一个女子,只因她的字迹,同自己的像极,在认真端详那人面貌后,更是有了几分奇异之感,这人的五官,同自己那三弟竟然极为相像。
常公公将字交至垣帝手中,垣帝点头称赞:“当真不错,赏。”
常公公朝凉烟笑了笑,宣扬道:“赏凉大将军之女凉烟,白银千两,绫罗绸缎百匹,紫珊瑚玲珑玉一对,第一工匠白栩打造的长青雪鸾金步摇一支。”
女眷席这边皆是满眼羡慕,银子绸缎她们不稀罕,但白栩打造出的东西却是千金难求,每个花式一生皆只打造一件,需得精雕细琢,费时良久才出一件。
祎澜郡主面色沉如霜降,听着那些对凉烟的赞扬,她更是怒得几欲喷火,垣帝给出奖赏,她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比试是她提出的,人也是她选定的,结果最终沦为陪衬的却是自己?
垣帝认为这比试起了个好头,笑言道:“接下来不论何等才艺,大可上前提出比试,获胜的,皆获封赏。”
此言一出,席间更为热烈,女眷这边尤甚,她们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男子席上的两道身影,跃跃欲试。
垣帝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舞姬们:“这大殿之上,任何人皆可参与,馥水瑶,你们也可以,只要胜了,同样获得封赏。”
那群舞姬顿时欢欣不已,方才的书法比试,帝王赏下了白银千两,她们这些人为着的,可不就是银子?皆拉住馥水瑶让她参与,论舞技,还有谁能比过她去?
席间女眷有不少原想跳上一曲的,见馥水瑶意动,纷纷打消了念头,同第一舞姬比试,那不是上赶着自讨没趣?
琴棋书画唱,贵女们纷纷掂量出自己最擅长的,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皆想要一鸣惊人。
第六十三章
凉烟和祎澜郡主已回了各自的位子, 祎澜郡主在擅长的书法上败了, 她只觉脸如火烧般羞耻, 周遭热烈的议论, 仿佛不是在谈论接下来的比试, 而是在嘲笑她,明明无人去关注,她却自觉难堪。
凉烟写完了字, 有些心虚,偷偷去瞧宴星渊, 发现他竟望着自己,这个发现更是让她心脏抖了抖。
宴星渊在宴席之上,是一如既往的生人勿进模样, 淡漠孤冷,无论那些贵女们冲着他如何巧笑嫣然,他也始终连眼皮都懒得掀起。
但他现在却是看过来,直直谛视,凉烟一时慌得拿过茶盏, 装作低头去喝,一直守礼不敢说话的冬亦忍不住轻轻戳了一下, 小声提醒道:“小姐, 这是您方才拿来清洗筷箸的水。”
“噗。”凉烟一口茶水喷出来,忙拿了帕子去擦嘴和衣裳。
冬亦狐疑:“小姐?”
凉烟摆了摆手:“无事。”以手挡头,悄然去瞧,发现宴星渊已挪开了视线, 这才松了口气。
琴棋书画之中,她对书画的兴趣,的确比不上琴棋,上一世她一曲琴音,便能引人入胜,获得满场喝彩叫好,但书画就略显生涩,直至后来,她见到宴星渊,倾心交付,费了很大功夫才从父亲那里偷拿到他的信件,想他却又总是不得见,想到焦灼时,便一遍一遍细细临摹他的字,三年下来,书法长进不少,只是字迹却也像极了他的。
凉烟还在胡思乱想,垣帝见女眷席这边已是蠢蠢欲动,适时出声:“想参与的,行出来以才艺划分列队。”
女眷席这边瞬时哗啦一声,一半的人都站了起来,行至大殿中央。
垣帝瞧着,有些意外,笑道:“姑娘们倒是踊跃,甚好。”
常公公行下,按照琴棋书画等不同才艺分类,让姑娘们站好了队。
馥水瑶也站了过来,只是她身后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常公公瞧了瞧琴棋书画,每列都有十多人,唯独舞这项……
“姑娘们各个身姿窈窕,想必舞姿定然曼妙,怎只馥姑娘一人站在此处?”
姑娘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仍是无人愿意站到馥水瑶身边。
垣帝出言道:“比试自得有人比才有意思,只一人要如何进行,舞这一项我大为看好,可还有愿意参与的?”
垣帝发了话,姑娘们不敢有迟疑,有几位原本擅长跳舞的,无奈下正要踏出站至馥水瑶身边,席位上便有一人站起身来,拈花微笑:“王上,舞这一项,臣妾倒可荐上一人,她的舞技,定能与馥姑娘一较高下。”
凉烟腹中有几分饥饿感,正低头慢条斯理吃着实物,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去看,站起身袅袅婷婷的,正是凉婉香。
垣帝望过去:“能和第一舞姬一较高下?那必须得站出来让大家伙开开眼了,不知是哪位姑娘?”
凉婉香侧身垂头福着礼:“回王上,是臣妾的妹妹,凉烟。”
凉烟顿觉这嘴里的食物,突然就不香了,莫非她今日不宜出门?先是她都不知道哪儿得罪了的祎澜郡主跳出来,指名道姓要与她比字,现在她这个姐姐凉婉香又跳出来给她挖坑,还吹捧她能和第一舞姬一较高下?
她跳舞算是不错,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跟第一舞姬相比,怎么说也差了几个山峰的距离。
垣帝已转了目光,去瞧凉云天,笑着称赞:“大将军养了个好女儿。”
凉云天将手拱起:“王上,小女不才,舞这一项,撑不起这份盛赞,还是另寻他人为好。”
垣帝却是哈哈笑了两声:“凉大将军莫要自谦,令爱容貌已出落得如此姝绝,想必舞姿更是叫人赏心悦目。”
凉云天眉微沉,瞥了凉婉香一眼,还欲说,凉烟却已是自行站起身来。
左右不过是比试一场,得了第一的有赏赐有荣光,那些得不到第一的总归是大多数,只要不是差到引人发笑,也不会有人去过多关注,不值当父亲为此扫了帝王的兴致。
“舞之一项,臣女却之不恭,愿意比试,只是论舞姿,姐姐不遑多让。”凉烟淡淡开口,眸光清澈瞧向凉婉香。
垣帝似乎也极高兴:“那就姐妹两一起,甚好。”
凉婉香面上娇艳的笑意微微碎开,很快又压下,只心头暗恼,母亲娘家的怡妃算是有些手段,已升了贵妃,今日正旦朝会,她一个选侍能坐在这里,全是托了怡贵妃的福,她原是想等在最后时刻再行出,琴和画都争下第一,好在垣帝那里留下几分深刻印象,眼下却不得不站起身,随着凉烟站至馥水瑶身边。
“妹妹消失了几个月,不知是去了何处?”
面对凉婉香冷冰冰的问询,凉烟不予理睬,只心道,姐姐如今与她说话也变了许多,搁在以前,该得假模假样关切几句才是,如今却好似懒得再装了。
见凉烟不答,凉婉香也不再说话,将眼一转,望向别处。
分好了组,比试随即开始,先是从琴起。
凉婉香莲步轻移,也走入琴的队伍,凉烟回了位子,看过去时轻笑,她这姐姐倒是贪心。
琴这一项参与的人多,其中琴音一出就引人叫绝的,有三位,饶是如此,凉婉香仍旧脱颖而出,强势拿下第一。
获垣帝嘉赏时,凉婉香的目光里盛着缱绻崇敬,笑魇如花,显出脆弱又珍贵的美好,引得垣帝目光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