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步外又是一声喊。
沈童转头看去,就见那个眼眸沉静的男人匆匆奔过来,拦在醉汉面前,一手搭在他臂上,低声劝他。
萧旷担心阿湛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鲁莽之举,匆忙追出家门,知道他多半是来见沈童,朝沈府过来时一路询问行人或是铺子伙计,确定他是朝这方向来。
终于在路过马巷胡同时听见了阿湛的声音,刚转进胡同便见他逼近沈童,沈书岩拦在沈童身前的这一幕。
他见高湛神情激动,再也顾不上别的,急忙拦在他身前阻止。
“阿旷,别拦我!”高湛试图推开萧旷,“让我问清楚,她到底看没看见我跟着她!”
沈童:“……”
阿旷?萧旷么?
她转眸打量萧旷,所以上斜街那天她听见有人叫“高大人”,其实叫的不是他。而之后在胜似山,她没看清楚那人的脸,只因他们袍甲相似就急忙回避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高湛吧?因为书岩是见过他并与他说话的。
这样说来,之后到府中教书岩射术的是真高湛,而她为避免高湛对她产生任何误会,所以从未去看过他们练功,就连箜篌琴瑟她们也被她严命不得去见高湛,因此她们也没见过真正的高湛。
但萧旷却出现在椿树胡同,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是高湛,去那儿是暗中跟踪自己,所以把他痛骂了一顿。
其实与她争购那所宅子的是他而不是高湛吧?他是去那儿确认她是否也重生了。因此他才会一言不发,不做任何解释就离开。
综上,萧旷才是重生的那个?
萧旷深吸口气,来时他心里已有准备,索性当着沈童面把话说清楚:“阿湛,是我……”
第25章 【欠情】
沈书岩与萧旷拦在高湛身前,丫鬟们将沈童团团围住护着,冯嬷嬷则催着她赶紧上车避开:“姐儿,赶紧上车吧!”
萧旷深吸口气,来时他心里已有准备,索性当着沈童面把话说清楚,哪怕阿湛会因此怪他气他:“阿湛,我……”
“咳……”沈童清了清嗓子。
三个男人,呃不,两个男人一个少年一起看向她。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沈童朝着高湛道:“确实是我认错人了,那天跟着我的,另有其人。”
说到另有其人时,她略转眼眸,掠了眼萧旷,见他神情一滞,心中不由微哂。
沈童继续看回高湛,嘴角挂着一丝优雅却疏离的客套微笑:“高把总还想问什么?”
高湛呆了呆,才道:“那天真的有人跟着你?”
沈童缓缓点了一下头:“是因为我搞错了那人与高把总,才会误以为是高把总跟踪我,一时生气便责备了他几句,倒让高把总受了冤屈,实在是抱歉。”
此言一出,高湛那一颗心是彻底凉透了,她都能把别人与他搞错,可见她眼中心中根本无他,还谈什么喜欢讨厌?!
看高湛发愣,沈童便微微屈膝,行了个半礼:“既然误会说清,高大人便请回吧。”说着便不再看他,视线扫过萧旷时,见他亦是愣怔,朝他弯了下嘴角,随后便转身朝马车而去。
沈书岩见状,打算功成身退,悄无声息地开溜。
沈童瞄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沈书岩却不由打了个寒噤,心知今日回府后定然是要听训了。
马车驶动起来,很快远离。
高湛望着远去的车影仍在发愣。
沈书岩对他摇头道:“高大哥,你说要找姐姐问问事情原委,我想帮你洗雪冤屈才答应你引她过来,可你却这幅宿醉未醒的样子来见她……就算姐姐本来觉得你为人不错也要打个折扣了,更何况她本就误会你人品低劣……”
他跺了跺脚,叹口气道:“这下好了,她肯定是看不上这付样子的……”
高湛回过神来,皱眉道:“我早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存什么妄想,就是不想她误会我是那样的卑鄙小人罢了!如今既已说清,也就好了。”
沈书岩轻叹口气,顿了顿又问:“高大哥,既然误会说清,你可以再去我家教我射术么?”
高湛黯然摇头:“侯府我是不去了,免得你姐姐以为我又有什么不良居心。”
沈书岩觉得失望,但也不想勉强高湛,朝他点点头:“既如此,我便还是来神机营找你。”
高湛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朝他拱手告辞,转身大步离开。
萧旷亦向沈书岩告辞,追上高湛。
高湛一路无语。萧旷知言语劝慰无用,只是与他并肩默默而行,但心中却有止不住的疑惑,他追着阿湛过来时心里已有准备,真相说破后也许阿湛会怨他,也许生起气来会动手,偏偏想不到,沈童没有当面说破那天遇到的是他。
她临去前甚至还朝他笑了一笑,那是你知我知的意思……
直到回了萧家,高湛都不言不语,窦氏听小妹说了阿旷追着阿湛出门的事,虽不知内情,却也看出高湛心情不佳,便绝口不问他们出去的事,只给高湛泡了壶浓茶让他醒酒。
高湛喝了半壶热茶,精神好些,言语也多了起来,主动跑去厨房,要帮着和面。
见他恢复常态,萧旷稍许放心,然而帮着家里干活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会想起沈童临去前的那个笑容。
那一抹笑稍纵即逝,只是略微弯了弯嘴角罢了,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有点像是小妹捏着他什么把柄要他买糖给她的笑。
萧旷回自己屋,从床铺下面拖出个箱子,打开后取出一小包沉甸甸的物事,这是买椿树胡同宅院时多收她的十多两白银。他始终没动这笔银子,也曾想过托应龙还回去,但若是就这么还过去,又不知要怎么解释原委,最终还是没能送还。
萧旷轻叹口气,又把银子收回箱子。
被阿湛的事打岔,本来答应了老爷子要去找人的,看这天色也来不及了,其实即使他去了,又能怎么找?
他没见过人,不知名姓身份,光知道她那天要去茹蕙园,都不知她是不是建昌侯府的女眷,总不能去园门口守着,逮个人就问你家小姐有没有送一位腰痛的老人回家吧?
此刻更重要的事,是想起那场火灾到底是哪天起的,不是中秋的事,依稀记得是重阳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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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回到府中,才下车便听说蒋家人已经到了。
她一问,除了蒋明祺之外,沈婵的大舅母还带来两三个表妹,一来便去拜见老夫人,这会儿还在繁英院,她要是过去给老夫人请安,“刚好”能碰上他们。
沈童蹙眉咳了几声,箜篌急忙问:“姐儿不舒服了?”
沈童轻轻点头:“之前嗓子就有点不适,这会儿疼起来了。”她看向琴瑟,“我怕把病气过给老夫人,就不过去请安了,也请老夫人保重身子。”
琴瑟应了,去繁英院传话。
沈童回自己院里,不久就听见丫鬟通传,蒋氏来看她了。
她一回来便抹去了唇脂,这会儿再用冷水洗了洗脸与手,赶紧脱了鞋上床,不时咳嗽几声。
没一会儿门帘掀开,蒋氏入内,走近床边,摸了摸沈童的手,只觉凉冰冰的,便将她手放进被子里,尤带关切地问道:“阿瞳,好好的怎么病了?”
沈童刚要开口,又是一阵咳嗽:“许是昨晚……咳咳……贪凉,受了些咳咳……受了些寒……咳咳咳……”
“哎,好了好了,咳得这么厉害就少说些话。”蒋氏急忙用手帕掩口,“叫了大夫没有?”
一旁的箜篌回道:“已经去叫了,一会儿就该到了。”
蒋氏便起身,叮嘱箜篌与琴瑟好好伺候着,别再让瞳姐儿受寒着凉了,之后便离去了。
沈童舒了口气,翻身仰躺床上,装病只能躲过一时,若是沈老夫人没能打听到蒋明祺的劣迹,蒋氏那头耳边风吹得再热络些,亲事一旦定下就难退了。
思索再三,还是要另借力量来解除这桩威胁。
她从床上坐起:“箜篌,替我磨墨,我要写信。”
信是寄去安国侯府,给沈童的姑姥姥魏老夫人的。
没几天,魏老夫人便登门来拜访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腿脚不好后几乎不太出门,日复一日,起居虽有规律,久了也觉单调,虽有儿孙满堂,每回来请安看来看去都是这些面孔,话题都难有新的,有客来访自然是件高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