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查。”
“是。”
萧承煜冷着脸走了,他脾气一向不大好,今日没动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飞鸾顶着巨大的压力,目送萧承煜离开,他总觉得林妙音的出现,或许会在这神武侯府内掀起不小的风浪。
萧承煜一路冷着脸,回到自己的住处。虽没从谢飞鸾那里问出什么,他大抵已经推测出些什么。
约莫半年前,他失踪的那一个月,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他”,背着他,娶妻了。
另一个他,其实也是他自己。
从八年前起,他就患了一种怪病,时常会分裂成两个人。
两个人彼此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们性格迥异,喜好更是天差地别,却毫不影响,共享着这同一具身体。
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他们察觉彼此的存在后,便互通书信,将重要的事情写在信笺中,锁在铁盒子里,钥匙贴身保管。
如此,八年时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也没有露出破绽。至今,除了萧老夫人,所有人都只当他神武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加上他这些年以来,性子愈发暴戾,身居高位,深得圣上宠信,更是无人敢招惹、怀疑。
萧承煜合上屋门,取出腰间的钥匙,将搁在桌子上的铁盒子打开。
铁盒子里左侧放着的是他的书信,右侧是另一个“他”的书信。
萧承煜将右侧的书信全部取了出来,将这半年的书信,一封一封,仔仔细细地看过去,不漏掉一字一句。
看完之后,萧承煜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将信笺紧紧握在手里,眼底腾起浓烈的杀气。
从头到尾,这些信中,没有一字提及林妙音的存在。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另一个“他”隐瞒了林妙音的存在。
为了一个女人,另一个自己,居然背叛了自己。
说出来,连萧承煜自己都难以相信。
第5章
林妙音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必须除了她。
萧承煜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趁着“他”还没发现林妙音已经身在这神武侯府,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她。
萧承煜隐隐有种预感,若是林妙音不除,终有一日,他和另一个“他”,会为了这个女人反目成仇。
这件事必须他亲自动手,假手于人,会留下蛛丝马迹,待日后另一个“他”查出是他所为,必定生出风波。
而且,他与另一个“他”的切换,也没有任何规律,他必须在另一个“他”醒过来前动手。
林妙音年轻,身体底子好,谢飞鸾又给她用的都是这侯府里最好的药,不过两日,肩头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趋势。
自打那日萧承煜离开后,林妙音再没开口同他人说过一句话,整个人跟木头似的,呆呆的,不管谢飞鸾说什么,都没反应。
起初谢飞鸾还有几分戒心,见她如此,低低地叹了口气,戒心去了几分,也不再强迫她说话,反正萧承煜那边,也没有继续审问的意思。
林妙音的话谢飞鸾是信的。
这些年来,他跟随萧承煜左右,对萧承煜的性子是颇为了解的。这姑娘约莫是被萧承煜负了,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萧承煜长相俊美,文武双全,偏偏生性凉薄寡情,盛京城里也有不少姑娘倾心于他,可惜,他一个都瞧不上眼,不知伤了多少颗芳心。
半年前,静王叛乱,圣上命萧承煜平乱,萧承煜被静王乱党围攻,一度失联,谢飞鸾找到他时,他身受重伤,险些殒命。
医师给萧承煜检查过身体,他身上除了新伤,还有很多旧伤,旧伤被人处理过,因手法不大熟练,留下了不少的疤痕。
谢飞鸾还在萧承煜的身上发现了女人的帕子,当时没怎么在意,如今想来,给萧承煜处理旧伤的,应该是那帕子的主人。
萧承煜失踪的那一个月,大概都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孤男寡女日夜相对,处理伤口时肌肤相亲,难免会生出一些情愫。
纵使曾经真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如今萧承煜已经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不承认林妙音,自是有自己的考量,谁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至于这个林妙音,留不得,也放不得。
留在这侯府,以她和萧承煜曾经的那段关系,会生出是非。况且,将来萧承煜还要娶妻,那正室也容不下她这等身份的女子。
放也不能放,若将她放出去,她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只怕会给神武侯招来麻烦。
杀了,那是更不敢想了。她和萧承煜虽是露水情缘,到底也曾盟誓过,萧承煜还送了他自己最珍爱的狼牙,可见她在萧承煜的心底不一般。
萧承煜负了她,本就理亏,万一,日后萧承煜回过味来,生出悔意,可没人能担得起这个罪过。
谢飞鸾头疼无比,愈发觉得林妙音是个烫手的山芋,十分后悔一时的“怜香惜玉”,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这香玉美人,美是美,却是侯爷的人,谢飞鸾打死是不敢占半分便宜的。
如此思前想后,没想到好去处,只好暂时把人留在翠竹园里,派一人粗使丫鬟看守着。
反正美人现在伤着,侯府又守卫森严,谅她也飞不出去。
林妙音在侯府里养了两日的伤,表面上呆滞茫然,似乎倍受打击,一蹶不振,心底其实着急地不得了。
她千里迢迢跑到盛京城来找萧承煜,是因为家中出了祸事,求救无门,才想到这个莫名失踪的夫君。
当日养伤期间,萧承煜曾随口提过一句,自己在盛京城做大官,林妙音记在心里,养父母出事后,她试过各种办法,最后一筹莫展时,才想起这个随手捡回来的夫君。
到了这盛京城,的确是找到了夫君,愁就愁在,夫君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如今养父母还在大牢里,萧承煜是指望不上了,既到了这盛京城,不如去告御状,纵使一死,也要救出养父母。
林妙音打定主意后,装了两日的失意,成功将谢飞鸾的戒心瓦解。
她观察了一下,屋外看守她的那个丫头,除了力气大些,嗓门洪亮些,并无什么厉害之处,以她的身手还能对付得了。
她等肩头的伤口好了一些,挑了那丫头坐在门前石阶上打盹的功夫,偷偷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掌劈在她的颈后。
那丫头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就昏了过去。林妙音松口气,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顺利,她回到屋子,找到自己带过来的包裹。
包裹里装了衣裳和几本诗词,这几本诗词是她最爱的,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那日谢飞鸾用袖箭伤了她,她的血染上了包裹,留下暗红的痕迹。兴许是心有愧疚,后来,谢飞鸾将包裹拿了过来,放在她屋中。
林妙音将包裹背在身后,离开了囚困她的这间屋子。
天色微微亮,空气里裹着淡淡的薄雾,远处瞧得不甚分明。神武侯内一片寂静,只有枝头偶尔传来几声鸟雀的叫声。
林妙音深吸一口气,呼吸间,尽是草木的气息。
入目所见,都是繁花碧草,修剪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是有专人在打理这些花草。
这个时候的神武侯府除了守卫,几乎没什么人。她猫着腰,在石子铺出来的小径中小心翼翼地穿梭着。
她没来过这侯府,不熟悉侯府的路,压根不知道侯府的大门怎么走。侯府的围墙建得很高,以她的身手,是翻不出去的,除非借助工具。
只可惜,她现在肩头伤势没有痊愈,即便叫她找到一颗距离适中的树,她也没有全然的把握跳出去。
林妙音衡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找到大门或者侧门,比较稳妥些。
不知道是不是她头一回来的缘故,莫说侧门,便是这侯府的大门,她找了半天,连影都没见着。
照理说,侯府的大门不该这般隐秘,林妙音估摸着,自己大概是走错方向了。她调转路线,准备朝着反方向走,忽闻身后一道娇声厉道:“是何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被发现了。
林妙音脚步一僵,当机立断,拔腿就跑。
“来人啊,抓刺客!”那人见她跑,立时高声叫道。
林妙音:“……”
这神武侯的人多半是有毛病,上到神武侯,下到小丫鬟,见了陌生人,都一口咬定是“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