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槐脸上尴尬的发了烫,头垂着,没应声,等皇后接下来的话。
皇后估计也没等她回应的意思,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就接下去说道:“本宫倒也不是迂腐的人,你们两口子如何,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本宫不好过多干涉。”
“只是也不能总一直这么下去吧?”
江琬槐应了句:“娘娘教诲的是。”
“罢了。”皇后挥了挥手,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来,下了主位的台阶,行至江琬槐的面前,举手投足间皆是慵懒的端贵,“这种事情也急不来。”
“不过呢,本宫今日想与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皇后在离江琬槐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身上脂粉的香气不算难闻,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她接着开口说道:“你也知晓,本宫膝下无女,便一直是将瑶儿当作了女儿一般疼爱着长大的。本宫心中属意的太子妃人选一直都是她,只是拗不过谨儿,这才就此作罢。”
“如今本宫寻思着,不若就让她一道进了太子府,让太子纳她为良娣。虽说是委屈了瑶儿,但也不失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皇后说道,“太子妃瞧着如何?”
江琬槐闻言心都沉了下去,皇后的架势和语气,都不是要同她好好商量的意思,而似乎只是告知一下她这个决定,她的同意与否,她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破天荒的,江琬槐这次抬起了头来,视线对上皇后咄咄逼人的目光,开口,字字的清晰的说道:“皇后娘娘这般问臣妾,臣妾也不得擅自拿了主意,不若问过了太子殿下再做定夺。”
江琬槐说这话时,心里头却是笃定着,陆昭谨绝不会同意此事。
皇后话语一顿,半响,轻笑一声,道:“太子那边,本宫自然是会同他商议的。只是现下,本宫是在询问你的意思。”
江琬槐轻轻抿住了唇,心下大慌,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湿,捏着手帕才勉强抑制住双手的颤抖。
皇后见她这副模样,好笑的将视线移了开来,接着开口说道:“罢了,本宫也是过来人,自然知晓这种事情的滋味不好受,只是谨儿身为太子,往后府中自然是会纳不少的人,便不是瑶儿,也会是别人。”
“今日本宫也不逼你现下就应答了,待你有了决议,随时可以进宫同本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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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琬槐回府时,恰是晚膳的时间点。
见她回来了,厨房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将菜摆了上来。午间陆昭谨说了晚上过来,她便下令安排了厨房一道做了晚膳,所以较往日晚膳的菜样多了不少。
陆昭谨甫一进偏殿的院子,见到的就是少女手撑着下巴,一脸愁容的盯着桌上的菜肴出神的模样。
连他走进来都没能吸引到她的丝毫注意力。
身侧的小厮清了清嗓子,便要提着声音开口通报。
陆昭谨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说话。自己缓步行至石桌旁边,顺势便在江琬槐侧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淡淡的启口问道:“听说你今日又被宣进了宫?”
他一行过来,江琬槐便回过了神来,微微瞪大了杏眸,忙不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行了个礼道:“参见殿下,殿下何时过来的,怎得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孤瞧你一副想得入神的模样,不好打搅了你。”陆昭谨轻笑了一声,好脾气的开玩笑道,“可是进宫被人欺负了?”
他眼尾狭长,睫毛如扇,瞧着便是典型的多情眼型,只是黑眸却一贯淡漠无情,现下瞧着心情不错,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眉眼都舒展着,面容俊隽无双。
江琬槐看着他,出了一瞬的神,很快反应了过来,嘟囔了一句道:“殿下怎得就生的这般好看。”
陆昭谨闻言有几分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应话,江琬槐便接着说了句:“生生惹了那么多人觊觎着。”
话说得极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话语中是盖不住的醋味,还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陆昭谨耳力不差,自然是将她这话都听到了耳中,听到她话中溢出的酸味,心下一动,竟是生出了几分喜悦来。
他一下子便意会了出来,问道:“可是今日皇后同你说了什么?”
“自然是说了什么的。”江琬槐偏过头,躲开他的目光,粉唇因不满微微撅起,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心平气和一点,却没甚么用,说出口的话语仍然冲意十足,她道,“她可是想让你再纳个良娣呢。”
没等陆昭谨开口,她又转回了头,杏眸微睁大,盯着陆昭谨幽深的黑眸,醋劲难掩,说道:“就是林家那位林荏瑶小姐,殿下应该不陌生吧?”
“林荏瑶?”陆昭谨皱了皱眉重复道,似乎是在脑中认真思索了一番,才试探着问道,“可是礼部侍郎的女儿?”
江琬槐轻嗤了一声,哼道:“殿下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陆昭谨无奈解释道:“朝中姓林的大臣,也只有礼部侍郎一位。”
江琬槐拿起了筷子,没应话,随意的扒拉了一下碗中的米粒,模样有几分心不在焉。
陆昭谨低声问道:“槐儿这是吃醋了?”
他这一世统共便没唤过几次江琬槐的名字,前几次皆是在他生气之时,唤了她的全名,还有几次是在对着外人时,唤过她琬槐。
此时的这一声槐儿,从他口中道来,如呓语般低柔缱绻,惹得江琬槐耳尖都发了红,心间也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拍。
面上却仍是强装镇定地应了一句:“臣妾便就是吃醋了如何?”
陆昭谨得了满意的答案,心情忽的大好,低低的笑出了声来,语气不自觉便带上了宠溺的意味,他说道:“不如何,孤也不会再纳旁的女子的。”
江琬槐抬眸看他,反问了一句:“真的?”
虽说心下早已隐隐有了答案,此时听他亲口道出,江琬槐心里的欢喜便一下子好似关不住闸一般,翻涌着扑腾而出。
“孤还能骗你不成?”陆昭谨在她小巧的鼻尖轻轻一刮,顿了顿又道,“孤这太子府,有你一个惹事的便够闹腾了。”
江琬槐:“……”
一下子突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第42章
翌日。
得到了陆昭谨肯定回复的江琬槐, 一颗心也算是完完全全的安了下来。若是之前,她嘴上说着信任,其实心中尚且还是有些顾虑的,但现下不一样了,陆昭谨既然亲口答应了她, 那他便必然不会反悔。
其实不要说是天家人了,便是寻常世家中, 三妻四妾都是常态。她原也没有这般排斥纳妾的行为,只是上辈子,与后院那些女子的明争暗斗, 相互试探实在是让她身心俱疲, 难以消受。
江琬槐的思绪蓦地便又回到了上辈子临终前的那段时光, 她那时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到骨瘦如柴,整日靠着一碗接着一碗的汤药续着命, 不知何时便会随时死去, 身侧只有采春一人陪着, 活着的每一天都充满了绝望黑暗。
她那时不止一次的盼望过, 盼望自己能够早些结束掉这样的日子,死了便不会再有这些忧虑。只是心中仍有一丝丝的希冀,渴望能够得到那人的一点眼神。只是每次等来的,只有后院中那些她喊不出名字的妾室来,成批成团的本着探望的名义,来对她明嘲暗讽。
江琬槐想着,不免愣了神, 手中的绣花针一个不注意便扎破了食指的指尖,血珠旋即便冒了出来。
瞬间传来的痛觉让她彻底回了神,她取过一旁的帕子,将血珠拭了去。手中的活计却也是没有心思再接着做下去了,她将绣了一半的香囊放在了窗台上,视线落在了窗外的花坛上。
今日无风,那花坛中的花草便乖静着不动,从这窗户中瞧出去,倒是像幅画儿般。
江琬槐垂了眸,脑中翻涌的思绪万千。她那时自觉孤独无望,陆昭谨后来的十几年间又何尝不是呢。
一想到男人那时落寞孤寂的背影,江琬槐心中的心疼就丝丝缕缕的泛起,怎么压也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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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以及采春的声音,轻柔地唤了声:“小姐。”
江琬槐敛了敛眸,将复杂的心绪尽数压了下去,清嗓脆声道了句:“进来。”
采春手中拿了张精致的书函,走了过来,将它递给了江琬槐道:“小姐,这是方才管家命人送来的,说是宫中家宴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