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树+番外(41)

作者:走走停停啊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点点头说:“要。”

“要说什么?”

“我昨天去看我外祖母,碰到顾老师了。”他说。

“清芳去谢家了?谢飞鸣带她去见家里人了?”她问,也有些意外,他们的进展竟这样快,虽然方惟搬家后,清芳倒是和飞鸣一起来过几次,看他们同进同出,方惟并没想到他们这样快的奔着结婚去了。

他点点头,说:“见过了家长,大约他们应该也是好事将近了。”他做着铺垫,其实想说的是他自己的事,他和她的事。

然而方惟却调开了视线,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被他看在眼里,马上问她:“怎么了?”

她其实知道一些谢飞鸣的往事,总以为他和清芳未必真能走到一起,所以从没和清芳提起过。虽然清芳也有一次问她,若她嫁到谢家去,如何?方惟横了她一眼,叫她好好揣着矜持,等互相了解的差不多了,再提这档子事儿。那时总以为是玩笑话,不想转眼,他们真要谈婚论嫁了。

她有些蹙眉,斟酌着,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的立场,不能说什么,应当是乐见其成的吧。”

他看她斟酌,也马上明白了她的顾忌,她想的这件事,他自然也知道,然而他的位置,当真不好说什么。他也有些无奈,像是在劝说:“那是过去的事了,飞鸣既然往前走了,就让它留在身后吧。”

她明白他站的位置,然而他们各站一方,她不能像他这样想,她微微摇了摇头,说:“他虽然向前走,他那位大嫂却还在他家,是否是过去了的事尚且不能确定;即便真的互不牵扯了,我既知道,却不能也瞒着清芳。”

他叹了口气,微微皱起了眉,这是段清官难断的家务事,他当然愿意看着飞鸣走上正轨,他和他那位寡嫂柳氏之前的纠葛,他也知道,他甚至自己撞见过一回,那次是他外祖母过生日吧,谢家搭了戏台正唱麻姑献寿,他被亲朋灌了酒,他这人讲究,要换衣服,走到后厢去,不知是否推错了门,正好撞破飞鸣的苟且,他气的不轻,退出门来,压制着怒火吼他:“谢飞鸣,滚出来。”

他其实没看清女的是谁,直到看到表嫂柳氏掩着衣襟从他眼前一阵风似的逃走时,他才信了那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他寒着脸抬腿给了飞鸣两脚,转身走了,连晚饭也没有吃。

然而这件事,也是件家丑,在方惟面前,他总也有些开不了口。

方惟回身,伸手去把被风吹起的文稿压住,她说:“其实我也考虑了很久,说与不说,要顾忌的太多,也许缄口不言最好。但后来,我忽然想明白了,其实道理也不难,若我和清芳换个过儿,她一定会告诉我的,那现在,我也不应该保持沉默。”她低着头在说,这时候抬起头来看他,接着道:“清芳是聪明人,她有自己的考虑,我只就事论事,她会听得懂的。”

若不是关乎清芳,她是断然不会蹚这趟浑水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何苦挡在别人结婚的路上呢;然而等清芳嫁进了谢家,这件事她马上就会知道,但知道也晚了,是回不了头的。天下盲婚哑嫁的也多,总是看别人不过一笑而已,但若真是换了自己的至亲姐妹,谁又真的能袖手旁观呢。

他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这样一件事,不说容易,事不关己;难的正是说,情知要做一角坏人,还能去做的,是一腔真情。

这天晚饭本来要一起吃的,常实忽然打来电话,佟诚毅接了电话后,便没来得及吃饭,匆匆出门去了。

他叫了辆人力车,赶到爱文公寓,老聂在那里等他,有要紧事同他商议。他进去时,看到客厅里不只坐着老聂,还有一个人,穿着灰白长衫,清瘦的身形,一下子看不出年纪来,站起来同他说话时,带着书卷气。

老聂向他介绍:“这位是陆延声同志,接下来会我接替我在上海的工作。”

第 32 章

老聂并没有马上离开上海,他手里本来有两条运输线,但是因为沪上棉纱新政,佟氏纱厂这条线已经基本废弃不再起作用了,另一条运输线以陆运为主,沿线国军正与日军正面交锋,几乎不能成行。所以这些日子他和陆延声一起极尽筹谋,把工作重点放在姚氏父子控制的码头和火车线路上。

佟诚毅已经和陆延声见过几次面,有一次坐在一家茶楼上,闲谈间论起年龄来,他们竟然是同年的人,佟诚毅的月份小,但延声面相白净,倒更显年轻些。他们谈过了姚云峰最近的动向之后,延声欠身给两人杯中添水,同时向佟诚毅问道:“绍原,我来上海也有些日子了,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跟你打听一下,应当是你认识的。”

佟诚毅端起茶杯,点头道:“嗯,你说,叫什么?”

“方惟。”他说。

佟诚毅端着茶杯的手停住了,他抬眼看了看延声,见他眼中含着一点不明原因的笑意,他反问着他:“你怎么认识方惟?”

延声眼里的笑意明显,他说:“我不仅认识她,还认识你的小外甥童童。”

“你还知道童童?”佟诚毅放下手里的茶杯,满是疑问。

延声彻底笑了,感叹说:“她果然找到你了,我看的没错,她是做得成事的人。”

佟诚毅听着他的话,心中疑惑,他竟知道方惟和童童的关系。

延声含笑看了看佟诚毅,他一向温言缓行,并不打算卖关子,抬手拿起旁边一把烧得发黑的茶吊子给壶里蓄水,一边寻常闲聊般说:“老聂没告诉你吧,王肖同志是我的师弟,我们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这样说,你大概明白一些了吧。”

王肖,是茵茵的丈夫,是童童的生父。佟诚毅不自觉的微微皱眉,他这个妹夫,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各自的分工不同,很少有交集。而延声是他的师哥,他们是互相认识的,那么说,也许方惟并不是偶然原因救出童童的。

他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去问延声:“方惟是你那边的么?”

延声听了,摇头说:“不是,她不是我们的人。”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最初我们并不知道她,她是你妹妹,宛茵同志说的。那时王肖夫妇被捕,我们曾多次组织援救,后来,宛茵同志通过阿忠告诉我们,她有一位同学,每周末能自由出入督军府,可以利用她的身份,将孩子带出去。”

这段旧事,是佟诚毅心上一道伤,一提起就像布捻子在新长出皮肉里抽动。他听着延声的话,没做声。

“方惟本来是我们的后备计划,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后来当晚的武装营救失败,阿忠启动了备用方案,协助方惟把孩子救了出来。按计划外面有我们的人接应她,但是当时预设人员被打乱,接应的人没找到她。所以最后只能靠她自己的力量把孩子带出城。”延声缓缓说着,“那之后,我受了严重的枪伤,辗转被留在一个小镇上养伤,也不知道这个姑娘一个人是怎么把孩子带出城的,只是突然有一天,我站在养伤的药铺窗口,正看到街面上有个年轻的姑娘经过,她很特别,手里抱着几本国文课本,背上还背着个孩子。我看她转头和旁边的人打招呼,一下子认出来,她是方惟,她背上的孩子就是你的小外甥,是王肖与宛茵的孩子。”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说给对面的佟诚毅听。

“她!”佟诚毅说,关于方惟,他忽然有许多想问的,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她很谨慎,孩子一直贴身带,背着他去上课。你大概不知道,带一个小孩子的琐碎和艰难。”延声向佟诚毅说着,自己也感叹:“她既然找到你了,你们应该好好感谢她才是。”

佟诚毅只默默听着,没有说话,然而他心里却想了很多,他看了看延声,他在心里不禁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她。

等他再见到方惟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许多愧疚,他爱上的这个人,并不是个单薄的人,比他想象的更丰富,也更坚强。然而他也有些遗憾,没能一直在她身边,她那些艰难的时刻,他在忙着别的事。

他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方惟在睡衣外面罩了一件米黄色的薄绒线衫,在灯下看书,见他走进来,也有些吃惊,问他:“怎么这时候来?不是说今天有应酬么?”

他想说很想她,想看看她,一下子却说不出口,低头迟疑了一会儿说:“忽然收到一封港大的来信,你帮我看一看。”本来他下午收到信,折了折放在衣兜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此时正好做个借口拿给方惟看,是全英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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