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盲(71)

作者:刘小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周熠问:“是不是挺艺术?像大师作品?”

“不觉得。”

他轻笑,似乎看破她的口是心非。“留个纪念吧。”

何唯一脸嫌弃,只想把它扔了,看着就闹心,她伸手去拿,某人先她一步,她怒目而视,他微笑道:“我先拿去做个画框。”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5

第43章 破茧而出

有些感受可以屏蔽,但有一些还是需要宣泄。

所以周熠这一天回来时,看到奇怪的一幕。

何唯居然在画室里,但没画画,也没做雕塑,而是在射击。

端起一杆猎~枪,近距离射击,但靶纸不寻常,是一张画板。

每打出一枪,画板上流淌出颜料,不同颜色,肆意流淌,晕染开去,有点类似泼墨画……她端枪姿势依然冷艳,酷劲十足。比起头两次,这一次多了几分专注与笃定,特别的稳。不是装装样子,而是发自内心,人枪合一。

周熠知道,这是时间和阅历所赋予的。

他在窗外看了会儿,渐渐摸出门道。

颜料藏在石膏里,子弹打进去,颜料流淌出来,喷射到画布上。

这显然比传统作画要难上很多,显然她还是新手,打哪指哪,即兴发挥。但已经俘获一名铁杆粉丝,每打一枪,就狂吠一声,特别激动。可能是狩猎犬的天性使然,面对枪声不是畏惧,而是兴奋。

他忽而一笑,当然,也有可能是艺术青年之间的共鸣。

何唯创作了一幅名为“不知所云”的作品。

很畅快。那人说过,枪是杀伤性武器,具有破坏性,所以适合宣泄情绪。其实当把它的破坏性与创造性结合起来,既可以宣泄,也可以创造,更有建设性。或者说,这本身即是一种表达,表达愤怒,或表达自由。

这一番心得让她有些得意。

人与人,果然境界不同。

当然这玩法不是她原创。

上世纪的一名女艺术家,也是个传奇女性,“文”可上时尚大刊封面,“武”可持枪射击作画,创造了这种“射击绘画”,既治愈了她自己,也启迪了后人。

***

何唯回房后拿起手机,在微信上找到“江直树”。

她问:“师兄,你那个美人菩萨做好了么?”

就是在博物馆被她看中的那座菩萨残像,他声称要做一个有头的版本,还原美人风貌。原作是汉白玉,他要做的是黄铜版。

好一会儿才回复:“还差一点。”

“做好了能卖给我吗?”

这次秒回:“你自己不会做一个?”又追加一条:“干嘛用?”

“送给人做寿礼。”

这次没回信,直接打过来。

“我可以卖给你,送给你都行,但有个条件。”

“啊?”

“你回来。”

他曾有个奇怪言论:你不能抛弃艺术,只能艺术抛弃你。就是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必须尝试过很久,证明自己没艺术天分,才能放弃。

何唯暗暗叹口气,“我还是买吧,你开个价,我保证不还价。”

“哈,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我只怕他们配不上你的作品。”

那边也停顿片刻:“……这不是我最好的作品,只是个练手的。”

“只要我不放弃,以后的会越来越好。”

放下手机后,何唯窝在椅子里,发了会儿呆。

昨晚收到一条信息,陌生号码,言简意赅:彩衣娱亲。

署名只有一个字,林。

何唯反应了几秒,立即让人去做了个背景调查,很快得到反馈,那位常局的老母亲即将九十大寿,而他是个出了名的孝子。孝顺到什么程度呢,不给老母亲办寿宴,自己广厦豪宅却让老母亲蹲在乡下小院自己种菜吃……

再看那位老母亲的简介,有一条是“信佛”。

何唯多次被人评价为“有佛缘”。

虽然她觉得自己只是对佛像感兴趣,因为中国雕塑发展史中,佛像雕塑占了很大比重。提起佛像,何唯立即想到那一尊风情万种的菩萨造像。

或许有更适合的礼物,比如,开光的佛珠,一座金身佛像,或者找一块好玉请著名老师傅雕个应景的形状……即使不正中下怀,也能感受到“诚意满满”。

可她更信自己的直觉。

而且也觉得这样一位安居陋室的老人,颇有些风骨,至少不会太无趣。

可她还是有点转不过弯,她不会把自己作为礼物送人,别说还没到那一步,就算到了也不会。但她还是把最珍视的事物当了礼物。

也许这就是某人说的“放大了感受”吧。

她不想用他教的方法,而是打给皮皮佳。

对方听完她的小纠结,说:“假如有一天你身无分文,只能在街头给人画像换面包,好不容易过来一个人让你画,你还要先问问他是好是坏是君子是恶棍吗?”她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问题就是,吃苦太少,想得太多。”

好吧,这才是真朋友该有的态度。

何唯自我检讨,她的确有点“何不食肉糜”。

想到此,她问好友:“你对江直树发起攻势了么?”

皮皮佳回:“发了。”

“铩羽而归。”

“理由是,我是你的朋友,不想因为这个闹得不愉快。我说如果我不是何唯朋友,你就可以试一试了?他问,你能不是吗?我说不能。他说那不就得了,还浪费时间和感情干嘛呀,然后请我吃了顿烧烤,还喝了不少,于是就借着酒劲……”

“拜了把子。”

何唯感慨:“你们俩,真是艺术界的一股清流。”

皮皮佳叹息:“周男神那样的大妖孽,我降不住,江直男这种清流,又不给我机会染指,是时候考虑一下庸俗之辈了。”

***

老寿星并不容易接近。

据说不少“前辈”带了挖空心思准备的礼物和说辞上门,要么吃了闭门羹,要么差点被她养的两只恶犬吃了,留下的礼物甭管是吃的用的贵的贱的,人家一律送出门外,要么放坏了,要么被人偷走。

所以真要好好动动脑子。

何唯找了长尾猴的妈妈,因为她跟寿星的儿媳妇有着一起打牌的交情,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侯妈妈也是看着何唯长大,毕竟她那个宝贝儿子在幼儿园时,就挨过她的小拳拳,小学时,被她秀亲情的作文刺激得掉了不少金豆子……

之所以说,侯妈妈还“算”是这圈子里的人,是因为这个太太团的成员身份异常尊贵,坐拥几家大酒楼和若干小商铺的侯妈妈,只是有点小钱的暴发户而已,而她之所以被接纳,主要是人缘好擅长吃喝玩乐。

去之前,何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从小到大,只要她愿意,还是能博得长辈欢心的。

去了后,发现阵仗有点大,人数大大超出预期。

侯妈妈介绍说这是她侄女,跟着过来长长见识,其实就是个托辞,谁都不傻,瑞和近来戏剧性~事件频发,不知成了多少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好在大家都自持身份,有着八卦的心也要忍着,只不过偶尔扫来一个眼神,流露出或探究或怜悯或单纯看戏的意味。

老寿星的儿媳妇,也就是今天的女主人,有点像高冷版的王熙凤,礼数周到,又很矜持,嘴角一抹似笑非笑。侯妈妈几次暗示了单独聊聊,都被她轻描淡写地绕过去。

时间一分分流逝,牌桌上哗啦啦响,何唯有点急。此外,她还意识到一个事实,在这里,她不仅是个小辈,还是同性,虽然她衣着妆容都尽量朴实,可却有着满脸令人嫉妒的胶原蛋白……想到此,她在与人尬聊的间隙,也在心中默数了几轮五四三二一。

直到女主人终于开了金口,指了客厅的一幅画,请她点评。

何唯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是一幅风景画,出自某位十八世纪欧洲画家,右下角有签名。她如实地说出自己的观感。

女主人问:“那你觉得这个是真迹吗?”

何唯走过去,仔细打量。

然后有些犯难,她问能否借一步说话,女主人却道:“这屋子里都不是外人,随便说说,又不用负法律责任。”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过来,何唯没忽略掉侯妈妈的眼色,也记得她来时路上特意提醒,这位很好面子。她没多迟疑,直接道:“这是仿品。”

所有人都一愣,有人发出吸气声,像是惊奇,也像是替她惋惜,候妈妈使眼色不管用,正要打圆场,女主人问:“你确定?这幅画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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