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身体一颤,呼吸发着抖:“她……她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事已至此,诸事已成定局,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纤阿摇头,并不愿多理睬他,“娘娘让我转告您,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您与娘娘,再无半点关联。这一点,希望您牢记在心。”
说完,纤阿带着仙侍们,搬空了望月台主殿,离开了。
满目空旷中,润玉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啊!”
绝望的龙吟,凄厉的令人心疼。
簌离连忙过来,将他搂在怀中:“鲤儿别难过,还有娘在你身边……”
“是啊殿下,邝露也会一直陪着您的!”邝露也劝道。
润玉却忽然起身,推开了两人。
“舒儿,我不会放手的!哪怕是与父帝为敌,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神浸染在无间炼狱中,最后一丝光芒也彻底消逝了,漆黑晦暗,唯余一片彻骨寒冷的漆黑晦暗。
簌离惊恐地问道:“鲤儿,你要干什么啊?别做傻事,你斗不过天帝的!”
润玉侧头,没有情绪的视线,看向她们:“邝露,即日起,你负责看好洞庭君。若她出了璇玑宫一步,我唯你是问。”
说完,他一甩衣袖,决然离开了望月台。
————
天界极西之地的望月台连同结界,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位东方的一座宫殿。
宫殿巍峨奢华,大气精致犹在荼姚的紫方云宫之上。
那座宫殿,名叫无极宫,是天界新一任天后的住所。
天色逐渐暗沉,无极宫中,仙侍们来往忙碌着,仔细洒扫装扮各个角落。两列白衣仙侍,捧着手中的东西,无声进了主殿。
主殿里,望舒坐在那里,翻阅着庶务府呈上来的各式记录簿,看都没看进来的两列仙侍。
“天后娘娘,这是封后大典时的服饰,请您过目。”
望舒随意瞥了眼,只见托盘上的衣物和后冠,十分奢华耀眼,金光闪烁的样子,看得出是精心准备过的。
她却摆摆手,淡淡地说:“不好看,换了。”
仙侍们对视一眼,不敢多说什么,躬身退下了。
殿门外,一道威严的身影走进来。
望舒装作没看见,一心盯着手里的簿子。
天帝走进来,对纤阿说:“你出去。”
纤阿一愣,却只低着头,脚步纹丝不动。
“纤阿,本座叫你出去,你听不到吗?”天帝眯起眼,已带了怒气。
望舒头也没抬,轻声吩咐:“纤阿,你先出去吧。”
纤阿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不禁担忧地说:“可是娘娘……”
“出去吧,我没事。”望舒说着,看了她一眼。
纤阿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天帝见状,走到她身后,将她搂在怀中,甜言蜜语像不要钱似的乱洒。
“望舒,你终于是我的了,我真的好开心!从今以后,你我共享天界权势,携手俯瞰六界,世上何人能与我们匹敌?你放心,若你诞下麟儿,我必立他做天界储君,日后继任天帝之位……”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唇角冷冷勾起,眼神中充斥着嘲讽。
“陛下这话,不知曾与多少人说过,如今却又拿来哄我。莫非你觉得,我看起来像那些女人一样傻?”
天帝话语一顿,身体僵硬了。
她拂开他的双手,平静地看着他:“抱歉陛下,最近我手头事忙,没空陪你演情深似海的戏码。不如咱们来说说,你千辛万苦把我从幕后逼到台前,到底想做什么?”
天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眯起眼睛看着她。
下一刻,他突然靠近她,用灵力束缚住她的双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寝殿走去。
“望舒,你永远只能是本座的。这一点,希望你铭记在心!”
他将她狠狠扔在床上,随后欺身而上。
然而很快,他的动作停住了。
她浅浅地笑着,左手握着一柄银色长剑,抵在天帝左肩上。
“陛下打算霸王硬上弓?”
天帝脸色一变,缓缓往后退了两步,将她的剑刃往旁边挪了一点。
“没,没有……你先把越华剑收起来。”
她眼中划过一道什么,很快收了长剑,盘腿坐在床上。
天帝见她缓和了,于是慢慢走过来,试探性地挨着床边坐下。
她没有反应。
于是天帝又坐近了一点。
他额头上渐渐显现出两个形如鹿角的金色龙角,下半边身体也变成一条粗壮闪亮的金色龙尾。
见到这一幕,她微微皱眉。
“你干什么?”
正在她疑惑之时,天帝牵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龙角上放。
她醒过神来,连忙将手抽回,站起身远离天帝。
天帝看她如此避之不及,于是变回了人身。
“望舒,本座已等了你三万年。如今你既然为了帮润玉求情,答应成为天后。本座希望,从今以后,你能认清现实,好好尽你天后的职责。”
说完,天帝转身离开了无极宫。
望舒走到窗边,眺望着西边的方向。
她的手掌中,忽而多出了两支树枝似的、镶满了珠宝的玉步摇。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风拂过,步摇上挂满的小金铃铛,轻轻地响着。
第57章 等我
无极宫中,望舒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纤阿拿着一把梳子,缓缓地替她梳顺一头柔软顺滑如月色瀑布般的银发。
“娘娘,您真的决定好了吗?”纤阿问。
她轻轻闭上眼睛,不再看向镜中那个美的摄人心魄的女子。
她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从润玉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我早已没了退路。”
她睁开眼看向旁边,那里的桌案上,放着一顶沉甸甸的银色水晶流苏天后冠,和一袭奢华的银色天后华服。
纤阿替她盘好发髻,将游龙簪插了进去,然后无声地退下了。
望舒缓缓迈步出了寝殿,举目四望,无极宫处处琼楼玉宇,步步雕栏玉砌,当真是天界难得的精致奢靡。
然而这些,却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走到池塘边,变出些许鱼食,一粒粒地投进池中,引来池中锦鲤争相抢食。
忽然,池中一尾白色的锦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都说鲤跃龙门后,可化作真龙叱咤风云。
如今眼看着这尾白鲤鱼,她不禁想起了那尾白龙。
她蹲下身来,朝白鲤鱼伸出手去,自言自语道:“白鲤呀白鲤,你说他此刻,是不是在布星台披星挂夜呢?还是又翘了班,回璇玑宫陪他娘亲去了?”
那白鲤鱼颇通人性,竟丝毫不畏惧望舒,反而摇摆着尾巴,游到她掌心处,用鱼脑袋蹭蹭她的手心。
她勾了勾嘴角,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真是尾乖巧的鱼儿,和他真像。”
她说着,摸了摸白鲤湿滑的鳞片。
“你说,我那日在九霄云殿,对他说了那样重的话,他会不会怪我?他……会不会伤心?”
“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他。”她微微笑了,视线却垂了下来,“他本性纯善,洞庭君又是他娘亲。想来他定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放弃了和我离开天界的计划吧?”
“只是有了这许多牵碍,我们再想离开天界,已经不可能了……”
对着白鲤,她说了许多,直到酉时将近,她才起身离了无极宫,驱月值守去了。
从那以后,她每日都会来池边,给锦鲤们喂食,和白鲤鱼说话。
白鲤鱼也每日准时候在池边,痴痴地望着宫门方向,等她再次出现。
直到这天,她没有再来。
白鲤鱼亲眼看见天帝进了她的寝殿,待到半夜时分,才离开了无极宫。
这一刻,白鲤鱼才知,何为痛彻心扉。
它想去找她,可是它不敢。
它怕从她眼中,看到她的怨,她的恨。
它怕她,不想见它……
不久,无极宫寝殿的门开了。
她身披一袭素衣,缓缓走到池边,蹲下身看向池中痴望的白鲤。
夜色朦胧下,她的眼眶似乎有些发红,鼻尖也红红的。
“怎么办?我好想他……”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
“我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