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火神旭凤特意赶来,为润玉去除了体内的火毒后,她才放心回了望月台。
谁知没过两天,纤阿竟拿着一张纸条,匆匆赶来。
望舒打开一看,顿时气不从一处来。
上面竟写着,殿下行动有碍,疑似烧伤未愈。
她猛地一拍桌子,气冲冲地问:“润玉到底在做什么?”
纤阿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望舒眉头轻蹙,将纸条烧了。
“这消息谁传来的?可靠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捉弄我们?”
纤阿想了想,答道:“消息是东枌传来的。要说捉弄咱们,也实在没必要拿这事开玩笑。要不,娘娘您再去看看?”
她点点头,估摸着天色渐亮,润玉应该休息了,才起身离了望月台。
璇玑宫寝殿里,润玉正躺在床上,额上不停冒着细汗,显然睡得不安稳。
她轻叹一声,在床边坐下来。揭开他袖子一看,果然见到一道可怕的烧伤。伤口上,火焰闪烁如附骨之疽,显然不是普通凡火。
看起来,比前几日更严重了。
好在她治过一次,因此不到半个时辰,就熟练地处理好了伤势。
她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忍不住抱怨道:“也不知道你怎么弄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许是力气有点大,他的额头上,顿时显出一道红印来。
她连忙摸了摸那道红印,用灵力消除了:“这般不爱惜自己,难道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睡梦中,他的眉峰缓缓平和了,唇角隐隐勾起一丝弧度。
她摇摇头,叹着气出了寝殿。
璇玑宫外隐秘的角落里,一个仙侍正在等候。
她缓缓走过去,嘱咐那仙侍:“东枌,这几日多注意润玉。若他伤势还有反复,及时来报。”
东枌点点头,迅速离开了原地。
不成想,过了几日,东枌果然传来消息,大殿下旧伤未愈。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过是他使的一出苦肉计,日日折磨自己,也折磨她罢了!
她一时气闷,便接连几天没去璇玑宫。免得治好了他,他却又伤了自己,全然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她生了气,璇玑宫那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她几日没出现,润玉的心情一日低过一日。
璇玑宫里,气氛甚是压抑。仙侍们都不敢高声言语,生怕惹了他不悦。
寝殿中,他坐在那里,拿着火红的灵火珠,不知在想什么。
猪崽待在他旁边,小脑袋沮丧地垂了下来。
自从纤阿每晚睡前布下结界后,它就再也没办法吞食她的梦境了。
从此,它在璇玑宫的地位,简直一落千丈。别说好吃的灵兽肉,就连根草也没得吃了……虽然它不吃草。
旁边,润玉神色逐渐坚定了。
润玉的性格看似温润,其实一直隐藏着赌徒般不顾一切的决绝。为了达成所愿,他从来不惧使用手段。哪怕这手段,会深深伤害他自己,也是一样!
下一刻,他猛地驱动灵火珠,将炙热的火珠,用力按在自己左臂上。
“滋……”
仿佛烧红的铁块嵌进肌理,那烫焦皮肤的滋滋声,响在寝殿中。夹杂着他紧咬的牙间偶尔溢出的痛呼,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汇成小溪流在茶桌上,很快晕湿了一大块。
“东枌!”他的声音嘶哑,眼神却熠熠生辉。
一个面容普通的仙侍,连忙进来了。
见他如此惨状,东枌不禁惊呼:“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润玉的左手无力垂下,一颗炙热的火珠,深深嵌在他的手臂里,烧焦了周围的肌肤。
“封锁消息,不要传出去……”
说完,他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是三天后。他正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
床前,果然坐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素色鲛纱,乌发如瀑,容颜倾世,却一脸担忧。
他苍白地笑了笑。
她狠狠地弹了下他的脑袋,然后拿过一个小包袱放在身前。
“我殿里的夜明珠都坏了,乌漆嘛黑的,我待不下去了。”
她没好气地说:“听闻大殿是应龙夜神,最近又执掌了三方天将府,好生威风。我这便来投奔夜神大殿,不知殿下可愿收我做个仙侍?”
他笑了,满足的像拥有了全世界。
“求之不得。”
他答得这般干脆,她的嘴角却抽了抽:“我素来懒怠,什么事都不会做,只会看书、练剑、吃桂圆,你也收吗?”
“无妨,杂事有其他人做,你便安心在璇玑宫看书、练剑、吃桂圆好了。”
“我脾气不好,喜欢捉弄别人。要是得罪了哪位仙上,连累夜神……”
“我不怕连累,到时自会替你摆平一切。天界诸神,你且放心得罪。”
“我厌光喜暗,不爱待在亮堂的地方。”
“我会请云神在璇玑宫地界,多放几朵乌云。”
“我爱吃桂圆,这里没有……”
“一千年来,璇玑宫中已种满了桂圆树,难道你没发现吗?”
从来只吃桂圆,不知桂圆树长什么样子的望舒,一时语结。
明明说要过来的是她,如今见他一口应下,又找借口推辞的,也是她。
润玉摇摇头,暗暗感叹,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不过无妨,她若是海底针,那也是他的定海神针。他必会用无尽海水,将她藏在海底最深处,绝不叫人偷了去。
他含笑看着她,她却瞥了眼他尚未痊愈的左臂,无声妥协了。
“好啦,”她拎着小包袱,朝他伸出手,“今天起,我就叫阿月了,大殿请多指教。”
看着眼前的素手,他毫不犹豫地回握上去。
“小仙表字润玉,以后还要有劳阿月仙子,多多关照了。”
第二天,璇玑宫里多了一个名叫阿月,长得很好看的仙侍。
与此同时,璇玑宫地界,从此乌云密布,罕见阳光。
池塘边的银丝垂柳下,多了一架精致的藤蔓秋千长椅,偶尔能看到有仙子躺在上面,一边看话本,一边磕桂圆。随着秋千的摇晃,素色鲛纱被风轻轻拂起,如同天边最柔软轻薄的云霞。
银丝垂柳旁边的石凳上,总是坐着一个满身风华,仿佛清霜入尘寰般的温润男子。
————
是夜,璇玑宫前的池塘里,银光闪烁。
润玉正倚靠在礁石边小憩,下半身化作龙尾,浸在幽深沉碧的池塘里。灵巧可爱的魇兽,也趴在一旁打瞌睡。
这一人一兽,就连休憩都出奇一致的优雅。
来人见到这幕,不由放缓呼吸,停住了脚步。
把一个白玉瓷瓶搁在地上,她又轻轻地转身离去。
刚走没两步,她停住了。
因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轻,似乎只要她微微用力,就能挣脱开。
“疼。”
回身看去,他眉头微蹙,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瞪了他一眼,在他旁边坐下来,撸起他的衣袖,没好气地说:“也不知是谁,明知属性相克,还要把灵火珠嵌进身体里。这下好了,知道疼了吧?就该疼死你,谁让你不好好保重身体!”
话虽如此,但她为他上药的动作,却分外温柔。
他垂下眼眸,声音轻浅。
“我只是想,想……见见你。”
她的动作一顿,低头继续擦药。
夜色朦胧中,她微垂的容颜,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润玉不禁伸出手,如无数次触碰梦珠般,温柔小心地摸着她的侧脸。
脸上触感传来,她抬头,正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就像藏着夜空无数璀璨繁星般,似要引人沉沦。
她好像听见,“噗通噗通”的声音,从自己胸口处传来……
气氛正好,可惜这时,池塘另一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哇,星星都掉潭里啦!”
察觉有人靠近,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他的手。
“你快放手,别让人看见了!”
润玉瞥过那道煞风景的身影,又看了看她。
下一刻,一条长长的白尾巴,从池塘里窜出,卷起她的腰身,带着她一起跳进了池塘里。
“噗通”一声,水面溅起了硕大的水花,池塘边却没了两人的身影。只留下一头被惊醒的魇兽,懵懵地往水底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