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此莫名其妙。
听说他那个兄弟,在魔界也种了一片水果园,也每年只种一棵树苗,至今园子里也只有两三棵树。那园子,也叫桂圆园。
真是雷同的令人厌恶。
想起这些,天帝心情愈发不虞,便顺着桂圆园边的河流散起步来。
听说这条河叫月河,是天界极西之地最大的一条河,可惜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
听说,他那个兄弟的桂圆园,也建在河流附近,不过是河水早已干涸的忘川河边。
听说,他那个兄弟,也常常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等待。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亦或是在等什么。
他曾经问过他那个兄弟,可他兄弟却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要等一个人。
生生世世都要等。
————
上清天,一座荒废的神府中,住着一个喜欢穿黑衣,还爱用牙签剔牙的古怪人。
这个古怪人身边,有两个侍女,一个头上有两支白色的鹿角,一个成天喜欢嗷嗷叫。
三个人住在这座废弃多年的神府中,他们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擦拭神府门前,那柄伫立的银色巨剑。
那巨剑是银白色的,看上去很幽寒森冷,剑身上全是裂纹。
这把剑,三年前突然碎了,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他们花了许多功夫,才将碎块黏在一起,立回门前。
没有人知道这把剑叫什么,从哪儿来,为什么碎了。就算是他们三人,也只知道,这把剑有净化神魂的力量,天性驱邪避祟。
上次,有一个仙人的灵魂被魔气感染了,无意间来到此地触摸此剑,没想到就将所有魔气度化了,整个人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本就破损的巨剑,因这一遭,又多了一道裂痕,险些再次破碎。
————
除了上清天,要说六界之中,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就是多了一座山了。
听说从前这里只是一片荒地,像是被天火烧过,万万年难生草木。不知怎的,三年前却突然变成了一座山。
这座山高耸巍峨,绿意环翠,十分美丽。山上有一座无人的宫殿,宫殿旁有一棵万年古树,树下挂着一架藤蔓秋千长椅。秋千长椅的不远处,是连成一片的墓地。
仔细数数,墓碑正好有两百块。
墓碑上没有碑文,只刻着一头麒麟。每个墓碑上的麒麟,样子都不相同。有黑的、白的、青的、红的、黄的、绿的、银的……颜色各异,不一而论,但都同样栩栩如生。
唯一特殊的,就是有一个墓碑上,还刻着一把剑,那把剑是银色的。
可惜,是把断剑。
微风吹过,这里除了风吹草木、鸟叫虫鸣,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不,还有风吹过窗边书桌,带起纸张“沙沙沙”的声音。顺着风吹开的书籍看去,上面赫然写着:
麒麟禁术·剑心——心脉俱断之将亡者,许以绝世宝剑镇于心府,代之以心脉重生,是为“剑心”。自此后,剑即人,人即剑。剑为身心,亦为内丹精元。剑若在,人亦在;剑若亡,内丹破,则人亡。
除了这些声音之外,这里永远那样寂静。
以后,这里会是一块无人打扰的净土。
第107章 不配·天帝番外
“她会死。”
“你是谁?她又是谁?”
“你知道。”
“本座不知。”
话音到这里截止,他自一片黑暗的梦境中醒来。目光所及之处,是陈设如故的紫宸宫,和永生不灭的孤独清寂。
梦中人是谁,口中的“她”又是谁,他并不清楚。但他相信,若梦中人有所求,他还会来的。
果不其然,当晚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依旧漆黑如许。
这时,一道素衣飘飘的身影由远而近,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的长相美丽极了,与清冷的气质相得益彰。发间一支麒麟白玉簪,簪尾坠着一颗精致的金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润玉。”来人唤道。莞尔一笑的模样,一如他记忆中的清冷绝美。
他的心就像被锤子狠狠撞了一下,忍不住失态地向前走了两步。
“月儿!”他惊喜地呼唤她,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忽然一变,“你不是月儿!说,你到底是谁?”
听到他的话,她只是笑,眼底深处弥漫着的,却是满满的恶意。
“你认识她。”她的语气很肯定。
他紧紧皱着眉头,心中很是不悦:“不要用她的脸与本座说话!”
她忽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厌憎阴寒,如同看见了世间最厌恶的存在。
下一刻,她的身影“嘭”的一声轻响,化作白烟消失。站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长身玉立的男子。
男子一袭黑袍,一眼看去气质绝伦,美如冠玉。但若再看一眼,就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一条阴冷的蛇,在你背上缓缓爬着,时不时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看到黑衣人的那一刻,他心神巨震,身体隐隐颤栗。
假如此时有外人在场,定能发现,此刻面对面站在黑暗中的两人,从头到脚长的一模一样。差别只是一个白衣,一个黑衣,仅此而已。
他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
“怎么?回来报仇的?”此刻,他的语气有多冷静,内心就有多惶恐。他知道,只要他想,可以轻而易举夺走一切。
不管是天帝之位,还是她。
黑衣润玉冷笑一声:“看来,我所料不错。”
他不解:“何意?”
“你认识她,”润玉目光中满是试探,“你喜欢她?”
他毫不犹豫地说:“我爱她。”
“你愿意为了她去死吗?”润玉又问。
“这是什么问题?”他避而不答,“你以为你回来了,我就会把一切拱手相让?做梦。有能耐,自己来拿。”
润玉定定看着他,似乎执意得到答案:“你愿意为了她去死吗?”
他冷笑:“莫名其妙。”
说完,润玉忽然嗤笑一声,消失在了黑暗中。
下一刻,他被弹出黑暗,自梦中醒来。
再醒来后,他发现掌中多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兴龙凤,灭麒麟。
这熟悉的一句话,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很久很久以前,她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掌珠,总是笑得那样璀璨,仿佛一轮灿烂辉煌的红日,温暖又耀眼的光芒,衬得世间黯然失色。
只需一眼,他便沉沦在她的笑靥下,自此深陷其中,再无超脱之日。
可是刚刚梦中的“她”,笑得却那样清冷,孤寂的让他心疼。
也许,这是润玉心中的她。
然而,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他记忆中的那轮小太阳。
他,绝不会放手!
正在这时,东枌敲门进来了。
“陛下,庆典快开始了,您该起身了。”
他点头,接过东枌手中托盘中的衣裳。
那是一套白色镶银边绣龙纹的天帝衮服,由天界最顶尖的一百位织云女仙,耗时数十年制成,堪称当世最璀璨华美的服装了。
他摸了摸银白衮服,忽然说:“拿下去。”
仙侍们连忙跪在地上:“陛下可是不喜欢?”
“不想穿。”他挥挥袖,示意仙侍们退下了。
东枌跟在他身后,忙不迭地说:“陛下,今日庆典,乃是祝贺您继位十万年的大典,您穿着如此朴素……”
虽是忠言,但着实吵闹。
他瞥了东枌一眼,吓得他连忙闭嘴。
“给上清天送请柬了吗?”
“早送了。那边回了消息,说会有五位上神莅临庆典。”东枌立即答道,“至于另外三位——东方崇恩圣帝素来隐世不出;司天昭圣大帝在闭关;五年前刚飞升的玄德和光元君,听说天性喜静,不爱喧闹,所以也不来了。”
他点点头,转眼便将此事放在脑后。此刻,令他记挂在怀的,是那个忽然出现的润玉。
当夜,他果然又见到了润玉。
“说吧,你的目的。”
他很了解自己,润玉一而再地拉他入梦,所图定然不小。
润玉的眼神闪了闪,脸色越发冷凝了。
“这具身体归你,我不会再回来。”
这话,倒是出乎他所料。他以为,润玉会想方设法要回属于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