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晖说的这话,若是让旁人听来,只怕要觉得小子狂妄,小小年纪便敢口出狂言,可听这话的人却是陈婧姝她们几个。
不说别的,沈毓宁对自家哥哥那可是百分之百的有信心,就是帆哥儿现在也觉得姐夫才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而陈婧姝,听闻这话,唇边漾起一抹浅笑,轻声“嗯”了一句,透着些坚定,似是相信他一定有能力将那盏花灯赢回来的。
不知怎的,沈文晖今晚看小姑娘那模样,心里总是像有一根羽毛在轻抚心尖似的,痒痒的,可那丝痒意之中又带着些许酥酥麻麻的感觉,着实没忍住,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天色渐晚,沈毓宁看不清陈家姐姐脸上的神色究竟是羞怯呢,还是羞恼呢,可却是将自家兄长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没忍住瞪大了眼睛,索性她跟在沈文晖身后,也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兄长自她记事起便已然启蒙入学,和那一片儿同龄的男孩子们比起来,他就仿佛早已成熟的大人,无论如何都会按时将夫子布置的课业完成了,甚至还会额外给自己多增添些任务。
这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这样一个父母教育家里孩子时总被拉出来比较的一个人,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知道心里应当是什么感觉,有点酸涩,又有点高兴,沈毓宁只觉得,这样真好啊!
往着明月楼的方向走去,陈婧姝还没看到什么格外喜欢的花灯呢,帆哥儿便先像指点江山似的,用手指了一大堆:“姐夫,我想要那个花灯!还有那个莲花的!还有那只小兔子样子的!”
沈文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陈婧姝便先忍不住了:“帆哥儿,怎么能这般好高骛远呢?不说别的,三只花灯你的手能提得了吗?”
沈文晖抱着他走到了他刚才指的那只小兔子花灯所在的摊子前,恰好有一片空地,没有那般拥挤,沈文晖将他放下来,自己蹲着,跟他的眼睛平视,道:
“帆哥儿,你方才说是想要的三只花灯都是格外喜欢的吗?”
小小的人儿方才被姐姐说了一句,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不合适,眼神飘忽着,最终还是低头道:“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啦,我只是觉得这几个的样子比较好玩而已。”
旁边的摊主注意到这边儿的动静,看生得这般玉雪可爱的孩子一脸委屈的小模样,登时忍不住劝道:“其实一个花灯也没多少钱,这也就是图个元宵节这过节的气氛,给孩子带几个回家去也无妨。”
心里却在嘀咕着,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夫妻,生得脸嫩,孩子却已经这般大了?只是到底年轻,做父母的委屈些没什么,就是不能委屈了孩子,看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啊,怎的那般小气吝啬呢?
沈文晖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似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可一转头便接着对帆哥儿道:
“你看,若是姐夫给你买了这三只花灯回去,可你不到两天便不要了,扔在家里头积灰,岂不是白白买了?不若这样,这三只里头,你挑一盏最喜欢的带回家去,其他的我们就让它留在摊子上,等着更喜欢它的小孩子带走,可好?”
沈文晖前世是亲手教养过子女的,自是明白,哪怕家里再是不缺银子,也不能让孩子小小年纪便养成了不知克制的习惯,须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念及帆哥儿年纪还小,便细细地掰碎了这番道理讲与他听。
帆哥儿似懂非懂,但也知道了姐夫的意思,离得最近的便是这家卖小动物花灯的摊位了,指着方才想要的那个,道:“姐夫,我想要那个兔子!”
摊主取了下来递给他,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真是没想到,做姐夫的还能对自家小舅子这般有耐心地哄着教着,还真是大开眼界呢。
沈文晖将银子递给他,看着帆哥儿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这才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他虽是好心,可毕竟只是姐夫,岳父岳母都还在世,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帆哥儿的教养。
方才那番话说出来,他还怕万一语气不自觉地重了些,小舅子会当街哭闹起来呢,没想到......岳母的确将孩子都教养得很好。
沈文晖一扭头,便看到陈婧姝怔怔地看着他愣神儿:“怎么了?我脸上方才沾到脏东西了吗?”说着左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疑惑地看着她。
“没......没有,我们走吧。”陈婧姝又哪里敢说,看着他哄帆哥儿的样子,不自觉地联想到了他以后当父亲的模样呢,这话万一说出来,她还要不要在他跟前做人了?
明月楼跟前凑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也正因为如此,去试试猜其他花灯的人不少,但敢于去尝试中间最大的那一盏的还真不多。
沈文晖先前也只是听说过明月楼随着元宵节搞的这么个活动,在旁人看来,楼主花了这么多心思,花灯却都让旁人免费拿走了,这是一大损失。
二来围观看热闹的人太多,将楼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反倒阻碍了进去吃饭的人,这又是一项损失,因而,虽则对明月楼这个活动赞不绝口,可暗戳戳地说明月楼楼主傻的人也不少呢。
在沈文晖看来,想出这么个法子的人怕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吧,光看眼前自然是亏了一笔的,可像这样的大酒楼,每天赚的银子也不少呢,这点小钱还是亏得起的。
可因着这个活动,无形之中,只要提起元宵节,大家脑海中第一印象便是明月楼的招牌,哪怕是吃饭,只要来凑过热闹的人,脑海中定然也会闪现明月楼。
京城的各大酒楼各有特色,厨子的功夫平分秋色,既然在口味上都没什么可挑剔的,那么,能够拥有更大知名度的酒楼可不就胜出了吗?
而这么个节日营销的手段,哪怕是在现代也并未落伍,更何况这是什么都不大发达的古代呢?相对于目前那些酒楼招揽生意的手段来说,明月楼的已经很先进了,也不知是哪位奇人想出来的法子,沈文晖越想越是好奇了。
在此以前,听宋氏偶然间提及过这个活动的沈文晖,还很好奇,这样的方式对明月楼带来的好处,想必那几家酒楼的东家只要不是傻子,稍微有点儿远见的怕是都能看出来。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能坐视明月楼一家独大、独领风骚,未免也太坐得住了些。
可直到今日过来亲眼见到了这样的盛况,见到了那盏花灯,沈文晖才明白过来其中原因,也不知道何人有这般巧思,那花灯的四面不知是用何种工艺,竟是拓印上去了四幅栩栩如生的画。
在一本书籍还需要找人一笔一划地抄写下来的现如今,拓印的方式可不正是显得超前了许多吗?便是沈文晖这么个自认为见过风浪的人,都不免为这做工感到惊讶,更何况陈婧姝他们呢。
沈文晖猜想着,只怕那几家不是坐得住,而是找不到这样的能人巧匠吧?只要花灯不如明月楼做得好,不但达不到吸引目光的效果,反而会因着借鉴对家的手段却只学到皮毛而贻笑大方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昨天的大更看得过瘾吗?这周天不见不散喔~
第六十九章
沈文晖看着这盏花灯上贴着的写有字谜的纸条, 只见上头写着:
“一月共一月, 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 下有长流之川;一家有六口, 两口不团圆。猜一字。”
周边围着看热闹的人居多,真正在看着纸条解谜题的却没几个, 仗着那点儿微末的身高优势,沈文晖扫视了一圈, 大多数还在冥思苦想中, 偶尔蹙眉摇摇头。
陈婧姝看着他沉吟片刻,眉头舒展开来,似是已经有了答案,便凑近些好奇道:“沈公子心中已有谜底了?”她的声音并不算小, 此话一出,旁边几个围观的人视线都瞟过来了。
沈文晖一笑,并未否认,但也并未承认, 只是反问道:“听岳父大人说, 你的课业也不错, 不若此题交由陈姑娘如何?”
那几人的眼神便又瞟回去了, 什么人嘛?不会就不会, 堂堂七尺男儿,何必变着法儿为难一个小姑娘呢?更何况,听起来还是他的未婚妻。
“阿娘只是在给她闺女脸上贴金罢了,我跟府里的妹妹们一同上学的时候, 便不怎么爱读书,正经的四书五经、文史传记也就罢了,于字谜、对联这些上头可谓是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