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浓缺失她的,不止是一份父爱,还有很多孩子需要的认同感和自豪。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
秦意浓将出口的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柔声说:“她确实是遥小姐,我和她在一个剧组拍戏。”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说不是呀?”
“哄你玩的。”
“噢。”秦嘉宁不疑有他,歪着小脑袋问,“我能认识一下吗?”
“不能。”
宁宁瘪了瘪嘴。
“但是,你可以看一看她。”秦意浓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宁宁马上笑逐颜开,问:“怎么看?”
……
唐若遥刚拔掉吹风机电源,耳畔便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请稍等。”唐若遥边朝门边走边将吹风机的线卷好,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她一只手握住门把,没急着拉开房门,而是先谨慎地确认,这是在外必备的警觉心。
她第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一下眼睫,外面的人还是秦意浓。
秦意浓竟然敲她门了!
唐若遥被惊喜冲得一阵头晕目眩,定了定神,两只手在脸上揉了揉,唇角上扬,抿出不明显的浅浅梨涡,将房门从里打开。
“秦老师。”她端方自持地点头问好,“有什么事吗?”
秦意浓一只手拿着手机,扣在胸前,见到她出来,人往后退了两步。
唐若遥:“???”
秦意浓假装左顾右盼了下,后置摄像头顺利将唐若遥左右都拍了进去,再稍微走进了点,但距离还是保持在正常交流范围外,若无其事道:“我是来问你,吹风机用完了吗?我要洗澡。”
唐若遥看着秦意浓身上整洁的睡袍,还是她披散在身后乌黑柔亮的长发,扬了扬眉。
不是洗完了吗?
秦意浓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怕明天忘记来拿。”
唐若遥眨了眨眼,说:“好的。”
旋即回去拿吹风机。
秦意浓趁机拿下手机,瞄了眼视频里的秦嘉宁,秦嘉宁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唐若遥的背影看。
唐若遥亦是刚冲过澡,只套了件雪白浴袍,因着个子高挑,下摆只垂落到膝盖以上,一双比例匀称的修长白腿,走动时在浴袍下若隐若现。
更别说扎得一丝不苟的系带勒出了一把曼妙的细腰,背影摇曳生姿。
秦意浓皱了皱眉,伸手一把盖住了摄像头。
突然黑屏的宁宁:“???”
唐若遥将吹风机交回来:“谢谢秦老师。”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扣在掌中的手机。
“不客气。”秦意浓牢牢地遮住摄像头,一丝缝隙也不留。
“晚安。”
“晚安。”
***
秦意浓把后置摄像头调回前置,声音一并放出来,问宁宁:“看够了吗?”
宁宁脸蛋红红,点头如捣蒜。
“漂亮姐姐好好看!”小奶音感叹地说。
有眼光。秦意浓眉眼间掩不住笑意。
“真人比……”镜头里好看多了。秦意浓顿了顿,把话咽了回去,催她,“看完了能睡觉了吗?”
“我还不困。”秦嘉宁意犹未尽。
“你不困我困了。”
“那妈妈你睡睡吧。”宁宁乖巧地问,“以后我还能见漂亮姐姐吗?”
秦意浓让她见的这一面——虽然是间接的——但无疑给她吃了颗定心丸,看来妈妈不是做奇奇怪怪的事情,有一份正经合法的工作。
“我有空的话就让你见见。”
“我能和她说话吗?漂亮姐姐声音也好好听!”宁宁在得寸进尺的边缘试探。
“不可以。”
小朋友耷拉下耳朵。
秦意浓三两句哄她去睡了,自己净过手后拉开了抽屉,取了样东西出来,回想着唐若遥方才的动人背影,和晚上拍了四条的吻戏,闭目沉沦。
***
一条走廊之隔的对面房间。
唐若遥在深夜的备忘录里码了一长段包含细节的小文章,主角是她和秦意浓,写完以后立马往回删掉,被单下的双腿不得章法地动了动,小腹本能地绷紧了下。她呼吸一滞,抿了抿唇,透露出些许羞耻的神色,耳尖悄然染上绯色。
唐若遥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
因为昨天收工迟,第二天上午两人没有排拍摄行程,不约而同地起晚了。
关菡敲门进屋的时候扫了眼垃圾桶,堆在最表面的是几张皱成一团的卫生纸。秦意浓缩在被子里不动弹,神色恹恹的。
关菡脑子里又自动跳出一排弹幕“仿佛身体被掏空.jpg”,她给秦意浓将衣服搭配好,提醒时间:“现在是十点,洗漱后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秦意浓应了声,半抬的眼皮轻阖,人跟着往下一沉,倦怠道:“我再睡会儿,有点儿累,一个小时后再叫我。”
“好。”关菡非常理解地退了出去。
白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屋子里即便不开灯也有亮光。秦意浓嗅着阳光的味道,呼吸清浅,重新陷入了梦乡。
关菡误会了,她昨晚确实受累,但是让她精神不济的并非是这件事,而是阴魂不散、去而复返的噩梦。
秦意浓一开始选这个剧本,除了对同性恋情的兴趣,想尝试不同的角色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剧本里许世鸣人物的设置。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巧合,也或许是太阳底下无新事,沈慕青的丈夫许世鸣完全是她的父亲秦鸿渐的翻版。秦鸿渐商场失利,经营的公司破产后便在家里游手好闲,全家靠纪书兰一个人的工资过活,除了喝酒就是发脾气,大喊大骂,怒极便动手。
秦意浓十八岁离家出道,二十岁陷入人生低谷,十年沉浮挣扎到今天,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很少再有让她动容的事物。尤其是五年前她设计让纪书兰和秦鸿渐离了婚,这个男人便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她想不起秦鸿渐的脸,却记得她紧紧地捂着嘴,瑟瑟发抖从门缝里看到的,男人在月影下狰狞的面孔。
从她有记忆起,二十多年如影随形。
有人说过去不能回避,战胜过去才会有新的开始。有些事她不敢碰,但这件事是她衡量之后觉得可以的。她想午夜梦回的时候能少一桩噩梦,所以想尝试面对一次。
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她就被阴影重新裹挟进去了。
秦意浓常年噩梦缠身,久病成医,已经有了对付梦境的一套方法,她在梦里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并且在被梦境拖入更底层的恐怖深渊前,及时把自己唤醒。
代价就是不敢闭眼睡觉,经常性地失眠,所以才需要酒和药物作用来助眠,以求一个没有梦的夜晚安枕。
一个小时后,关菡准时来敲门。
刚敲一声,秦意浓便从里面将门拉开了,穿戴整齐。
关菡微讶。
秦意浓:“睡了半小时,醒了。中午吃什么?”
关菡:“酒店午餐开了,自助?”
秦意浓:“行。”
门还开着,她瞧了眼对门。
关菡道:“我早上过来的时候撞见遥小姐了,她和助理出去了。”
秦意浓眼皮轻抬。
关菡又道:“去哪了我没问。”
秦意浓淡道:“我问你这些了吗?”
关菡腹诽道:你在心里问了。
秦意浓似嗔非嗔地望她一眼,没说什么,和关菡一道下楼。
电梯要等,秦意浓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的电梯口,半垂眼帘,神情寡淡得近乎冷漠。
关菡猜她心情不好,知趣地默着。
电梯门“叮”一声。
关菡在前领路,秦意浓只看地面跟着往里走,直到一声错愕的“秦老师”,她才撩起眼皮,平静地望了过去。
是唐若遥。
秦意浓那双幽深沉寂的黑眸里很慢很慢地染上了些微水样的光亮,柔柔地波动着,如画眉眼里攒出一点温柔的笑意,朝她微微颔首,轻声道:“早上好。”
“中午了。”唐若遥笑意浅浅,和她寒暄,“你才起吗?”
“嗯。”秦意浓指了指电梯口,“下楼吃饭。”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唐若遥把手里的袋子交到助理辛倩手上,“送到我房间,然后你再到餐厅来。”
日常被抛下的辛倩习以为常:“好的。”
唐若遥很自然地和秦意浓乘了同一部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