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可有此事?”赵筠立时问花姨娘。
花姨娘眨巴着眼睛道:“这事我可不知道。真有,也不管咱们的事!”
“姨娘别把这事泄露出去,等我发了一笔财,孝敬姨娘一身大毛衣裳。”赵筠轻笑一声,心头的雾霭顿时散去,更觉得和红豆投缘,“二姑娘,我想问一件事。”
“请问。”
“你和陶家少爷是怎么回事?”
“拿人钱财,□□。”
“几时消灾?”
“会试之后。”
“我等你。”赵筠说。
墙头上的花姨娘仍沉浸在白得一件大毛衣裳的喜悦中,墙那边的红豆也是一怔,赵筠这是把那一层窗户纸戳破了?
赵筠心中遗憾,此时此刻,扈婆子竟不在这……若是她在,可省去他的多少唇舌。踩着厚厚的积雪,赵筠脚步轻快地向梅柳巷走。
宋家客店里的伙计们,望见他来,忙把他迎了进去。
赵筠走到宋家花厅前,就听里面宋五爷恩威并施地说:“老牛,年关将至,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仔细想一想吧,不是我借给你这一笔债,你哪来的银子贩货?这银子也不是我的,你这样拖延,叫我怎么跟上头人说话?”
“咳,五爷,筠二爷来了。”
花厅里,宋五爷眸子一黯,对借债的老牛摆了摆手,“你先去,记住,我最多容你两日,两日后,再不把剩下的利钱还来,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老牛缩着脖子,再三地作揖后,兜着衣袍就忙向外走。
“哪一阵风把筠哥儿你吹过来了?听朱秀安说,你要和李二姑娘定亲了。”宋五爷暗暗地咬牙,早知道赵颁也打了李正清的主意,他就不惹这个麻烦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赵筠一撩衣袍坐下,“宋五爷,我有一桩十万火急的事,你听不听?”
宋五爷一撩眼皮,“十万火急的事?呵,我这几天遇上的事,可都是火燎眉毛的事。”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思忖着赵筠为何而来。
赵筠道:“宋五爷这是不乐意听了?”
“筠哥儿有话但说无妨。”
“这话,宋五爷听了,一切都要分赵某一半。”
宋五爷霍地站起来,待要发怒,又忍住了,“到底是什么事?”既然赵筠敢要一半,那么此事,就当真是十万火急了。
赵筠瞅了一眼跟随他过来的来安,来安登时走出门外守着,“宋五爷,你做事怎这样的马虎?你替靖国公府大太太放债的事,怎么会叫旁人知道?眼下,已经有人把这事禀告给康国公府了。”
“筠哥儿,你这是什么话?大太太待我妹妹那般刻薄,我会替她放债?”宋五爷嗤之以鼻,“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当真没有吗?倘若有人,譬如那个老牛死了,他家人去告状——”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死了,也不与旁人相干!”宋五爷咬定了不肯放松,赵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五爷,我去了。”
宋五爷不动声色地望着赵筠,待他走到了门畔,才说:“筠二爷且等一等。”心头的算盘一打,登时明了赵筠这一走,少不得就是向靖国公府二房通风报信去了;不管是康国公府还是靖国公府二房拿这事做筏子,倒霉的总少不了他,“你先回去,等我去靖国公府找大太太说话。”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宋五爷端起茶盏,猛地灌了一口,这才豁地起身向外头走。他骑马到了靖国公府门前,望见和他相熟的小厮被换掉了,只得叫人先请了柳大太太孙氏的陪房来,借口前来探望宋氏,由着孙氏的陪房领着去见孙氏。
孙氏乍然听说自己放债的事,被捅到康国公府那了,登时惊得冷汗浃背。
“太太,事不宜迟,您说这件事该怎么办?还有一多半的债没收回来呢。”宋五爷垂着眸子,唯恐孙氏看出他的心虚。说一多半的债没收回来,纯粹是扯谎,他为讨好孙氏,这几日里连番催债,已经把债讨回了一大半。
孙氏急道:“你真是不堪大用!这种机密的事,也能被人知道?”
宋五爷不敢吭声,早二年,康国公府还没跟靖国公府针锋相对时,他或为了说服人拿银子给他,叫他帮着放债;或为了逼迫债头还银子,时常提起替孙氏放债的事,如今回过头来一想,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在报复他。
这事,在赵筠是发了一笔横财;在他,可是摔碎了一个饭碗。
“太太,冤枉!这种事,在太太眼里,是小事一桩;在小的心里,可是重若千钧。这几年里,替太太放债,小的连梦话都不敢说一句——太太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您这边的谁嘴上没把门?”
孙氏娥眉微蹙,“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只怕那些债头有了靠山,不肯还钱。咱们也不敢狠逼他们……若是逼出个好歹来,咱们大老爷又要被人弹劾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孙氏再次发问。
宋五爷低眉顺眼地说:“这事关系重大,小的不敢拿主意,要不,请大老爷过来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好呀!
第038章
38.
“请大老爷来?”孙氏心漏跳了一下, 柳徽若知道她背着他私自放债, 定会暴跳如雷。可是, 这会子不告诉他,若出了纰漏,那就无可挽回了。毕竟夫妻一体, 她的事,势必会连累到柳徽。而且,自从二太太替老太太当家后,家里的风向就变了, 连洒扫的粗实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这让她不得不警惕。
孙氏足足沉默了一炷□□夫, 宋五爷忍不住说:“太太, 这事您得快下决断。”
“……你去跟大老爷说, ”孙氏怕柳徽当着宋五的面折她的面子, “告诉大老爷, 我妇道人家遇上事没了主意, 一切都请他替我做主谋划。”
“那,我就去见大老爷了?”宋五爷心里嘀咕着孙氏倒比郑太太清楚明白, 恭顺谦卑地辞了孙氏,打听得柳徽人坐在内书房里头听戏呢,他就自己个向柳徽的书房去。
到了书房外,便听见那一缕绕梁三日不绝的婉转歌喉,小厮通禀后打起帘子,宋五爷脚步轻轻地走进去。
柳徽怡然自得地靠坐在太师椅中,手指轻轻地椅子扶手上打着节拍, 宋五爷走过去,矮着身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大老爷,不好了!这事关系重大,就连大太太也不定主意,还得请你来做主。”
“什么事?”柳徽嫌恶地一皱眉,不等宋五爷说,就呵斥道,“又是为了李家的事?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你也太没眼力劲了,现在杜家盯着,我也没有法子。等着吧,等杜家哪一天撒手不管了,那个什么红豆绿豆,迟早还是你家的。”
“老爷,不是为了这事。”宋五爷屈蹲着的腿颤了两下。
“莫非,你又惹出旁的事来了?”柳徽重重地在扶手上一拍,早先几个御史弹劾他,他压根没当一回事——那群老东西就是吃这碗饭的,一天不弹劾人,就浑身皮痒痒;不料,如今一群自诩清流的文官齐齐上折子,说他为陷害康国公府,在大牢里取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的性命。这群疯狗,简直不可理喻。
宋五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柳徽一震,挥手令戏子退下。
“大老爷,我替大太太放债的事,叫康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宋五爷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柳徽蓦地睁大眼睛,虽然宋五爷一进来,就说“大太太也拿不定主意”,但他一直以为孙氏和宋姨娘水火不容,乍然听说宋姨娘嫡亲的兄弟在替孙氏放债,仍惊讶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宋五爷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这事是我做事不机密,叫小人逮住了把柄。大老爷要打要罚,小人不敢说半个不字!但是怎么应付康国公府,还得请老爷给拿个主意。”
“捞钱的时候瞒着我,出了事就想到我了?”柳徽冷喝一声,一脚踹翻宋五,“那个小厮、丫鬟,压根不是我动的手,我瞧着,就是康国公府杀人后栽赃我!康国公府敢杀人……他们敢杀人!这次,恐怕他们为了陷害我,又要杀人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宋五爷爬起来,伸长了脖子,红着眼圈看柳徽。
柳徽问:“你替大太太放了多少银子?”
“不多……最初也就五万两,后头利滚利……到现在也才十多万两。”宋五爷尽量地少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