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番外(89)

“抑郁症很辛苦,但没有抑郁症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

黑色轿车在马路上疾驰,朔风呜呜地卷过车玻璃。

盛君殊一边踩油门,一边时不时看着后视镜:“能忍吗?不行坐到前面来。”

衡南在后座窸窸窣窣地换衣服,乌云般的裙摆拖到了后座地毯上。

她换得很慢,雪白的手臂从袖子里支出来,像一根细细的桅杆。

“师兄,”衡南眼里沁出讥诮的笑意,将黑色蕾丝手套的指端咬住,一点点将手指挤进顺滑的手套中,“开车袭胸,拍到罚款。”

三十分钟前她送走几个女生。

二十分钟前她拉开车门,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快速爬上车:“去重光剧场,马上。”

去寒石两小时的路,盛君殊硬生是一路超车,一个小时压过清河边境。

红灯都闯了七八个了,他还怕个屁的罚款。

“过来。”Vanquish“吱”地停在路边。

盛君殊松开安全带,回头抓住她腰上的蝴蝶结一拽,就把人拽到副驾。

衡南猫似的翻了个身,面朝玻璃:“帮我拉拉链。”

后座还有一大堆配件没穿上。

衡南被人从后面抱住,吃了一惊。隐约在玻璃上看见他毫无褶皱的白色衬衣,垂下的凛冽眉眼,他的下颌就在她发顶上,自己的眼睛睁大。

盛君殊一手绕到前面按着她心口,一手顺便拉上拉链。

结果卡住了。

“等一下。”盛君殊低头研究那个小小的拉链,呼吸落在她雪白的腰窝上,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很快消去。

衡南没什么耐心:“坏了就算了。”

盛君殊仔细地看了看:“只是被蕾丝夹住了。”

“别动。”他凝神,用手臂轻轻顶着她的背,“嚓”地打开打火机,点燃拉链中线头的瞬间,“呼”地将火吹灭,小心地用纸巾接住抖出的灰烬。火候控制得刚刚好。

衡南背后蒸出了一层细汗,鼻尖弥漫着一股牛奶沐浴露的香味,他没多想,顺便拿了张面巾纸帮她沾了两下。

岂料衡南往前一缩,趴在玻璃上几乎炸毛:“干什么?!”

“啊。”她又闭上眼捂住心口,像一个危重的心脏病人。

盛君殊的手赶紧压上来,断断续续地暖了一会儿,将拉链拉上去。

“请帮我们开一下剧院门,准备一下舞台。”盛君殊夹着电话,又就这个别扭的姿势,满头大汗地帮她穿上左手的手套,“麻烦了。”

“这个是什么?”他从后座一样一样把配饰拎过来。

“颈环。”衡南仰起苍白细弱的脖子。

裙子上部露肩,红色系带呈X形交叉挂在脖子上,跨过锁骨,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一个带蝴蝶结的颈环,就像不知道为什么喇叭状的宽袖下面还要戴手套一样。

帮她系上颈环的时候,盛君殊忽然摸到了蝴蝶结背后的藏着的符纸,心中一动。

“这个不行。”他将符纸抽出来,在车上到处翻找,顺手抽了根削尖的木炭条,没把颈环卸下来,而是轻轻抬着她的下巴,就在她脖子上细细画过去。

“你藏这里会被冤鬼看出来,师兄帮你重画一个。”

渗透过来的触感有些痒,但绝不会让她吃痛。

盛君殊的业务能力很强,力道拿捏得一丝不差,是在核桃上雕刻清明上河图的精细作业。

盛君殊的睫毛半晌不抬,他的眉宇在专注的时候异常俊秀。衡南不知不觉盯了好半天。

盛君殊完全不知道他自己这么诱人,才会让她捡了便宜。

“这个呢?”盛君殊拿来最后一件。

“束腰。”

衡南这个束腰不是系绑带的,而是搭扣的,由上至下共七个搭扣。

她自己刚好扣到最里面,外面预留着好多空的钩子,多出来一大截。

盛君殊一个一个扣下去,有种微妙的错觉。

好像自己给她上了个锁。

衡南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非常驯顺,一动不动,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唇。

很乖。

他没忍住摸了一下衡南的脸。

“师兄,师姐!”肖子烈已经把车门打开了。

时间紧迫,再拖不得。

衡南一手捂着天书,拎起裙摆跑进大楼。

冷如清霜的舞台灯下,瘫软在地的是舞台威亚,生锈的绳索,衡南走上舞台,熟练地将安全绳扣在自己腰上。

“师姐,你先别扣……”肖子烈有些紧张,唯恐其中有诈。

衡南置若罔闻,丢给他一根萧,少年伸臂,“啪”地接住。

衡南侧脸,舞台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尘埃在她面前飞舞,双眸都被照成了通透的琥珀色:“《山鬼》,会吗?”

第62章 殉(一)

于珊珊自杀的地方在大楼后部,大楼和铁栅栏之间,有个三米多宽的绿化带,种植了一排水杉。青草已经枯死,翻起的土壤上摆放着成堆的建筑垃圾。

蒋胜带着盛君殊走到一棵树下,停下来:“就这儿。”

盛君殊怀疑地回头,蒋胜笑着拍拍他后背:“别不信。”

不是他不信。是这个地方太普通,乃至脏乱,缺乏结束生命的仪式感。

“当时她穿了条到脚踝的黑裙子,背靠这颗树,两腿叉开,面对着楼坐着,割开的右手腕搭在地上,左手握着沾血的美工刀。”

盛君殊俯身,抚摸树干上留着的警戒线卡出的痕迹。

干涸的血迹被土壤吸收,被雨水冲刷,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只有路缘石上留下一星喷溅的褐色。

“你看这地方。”蒋胜仰头,这地方一边是大厦装着空调外机和狰狞水管的外墙,另一边是高耸的树,像一个下凹的沟渠,人迹罕至,“真就像于珊珊她爸说的,死在‘缝缝’里。”

盛君殊也想起那了段话:“他说于珊珊是被‘献祭’了。”

“献个屁的祭。”蒋胜一手插着口袋,眯着眼抽烟,“小小一个清河,真要那么多邪教,我们警察早就给上面撸掉了。”

盛君殊也觉得荒唐,但尚有想不通的地方。

“于珊珊死的时候没穿鞋子?”

“是啊。”蒋胜指了指大楼,“一楼打卡处柜子顶上,发现两只被扔上去的白色运动鞋,是于珊珊的。”

“她脱鞋之后,挽着裙子赤脚走到这里,尸体脚上还有泥沙和划痕。”

盛君殊认为说得通:“想自杀的人,常通过脱鞋的方式逼迫自己做决定。鞋子已经扔上去了,她不可能光脚走回家,必须在这里死。”

蒋胜叹了口气:“于珊珊出门之前还打扫了房间,给房东转了房租。这女娃娃活着的时候比较善解人意,选这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也有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意思。”

割腕的过程很长,很痛苦,因此成功率很低。如果不是死志坚定的人,很难坚持下来。

她为什么这么想死?

“就没留下只言片语?”

“什么也没有啊,走访她之前单位、朋友,说她一切正常,死前一天还跟同事正常打招呼,还在小区喂猫,她房东,她朋友,她父母,都接受不了这么突然地自杀。”

“日记、笔记之类的?”

“没找着。”蒋胜抱臂,“说句实话,她好像打三四份工,晚上估摸着倒头就睡了,没时间记日记这种东西。”

“她要购入什么大项,或者欠债了吗?”

三四份兼职,对一个女孩来说确实压力太大。

“应该是家庭条件的问题吧,”蒋胜说,“她自己管自己吃喝,还要给家里寄钱。”

“……”这就是另外的方向了。

总之,于珊珊是自杀,她为人很善良。

盛君殊觉得她变成怨鬼的可能性很小。

让别人给她殉葬,或是带走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小粉丝,在她身上更说不过去。

孟恬喜欢于珊珊,仅限于观众对演员的喜欢,不可能为她殉葬,孟恬空间里没有留下对于珊珊的悼念,盛君殊甚至怀疑她压根不知道于珊珊的死亡。

而且从她往寝室门外爬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求生的意志很坚决。

这说明有人暗中操作一切,令孟恬殉了于珊珊。

搞死一个女孩,对这个人有什么好处呢?

“想什么呢?”蒋胜递过来根烟。

盛君殊看着树,静默地抽。

“有心事?”

蒋胜熟知盛君殊,他平时都不抽烟,也不会一直走神,除非遇到特别烦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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