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笑了一下:“您现在信了吗?”

“不信不行啊,我们这些小警察。”蒋胜自嘲一句,又想起来问,“你们这个师门,叫什么名字?”

盛君殊闻言,抬起头注视着墙面,一对黑湛湛的眼珠里倒映出画中蓝黑的山水,默了片刻,极轻地说:“垚山。”

“垚山。”蒋胜咂摸了这两个字,问道,“肖子烈那崽子是你几师弟?”

“子烈是六师弟,是‘子’字辈里最小。”

“你们还排辈的,那你是‘君’字辈。”蒋胜笑,“就跟郭德纲收徒弟一样,进门师父赐个名,‘何云伟’‘岳云鹏’,你们就是‘盛君殊’‘肖子烈’。”

盛君殊手揣在口袋,陪笑道:“是。”

将胜略有些疑惑:“不对啊,不同辈还能称兄道弟啊?”

盛君殊说:“同辈弟子,因各种原因离开的多,留下的实在很少,师父就把我们两辈凑在一处,勉强称师兄弟了。”

蒋胜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那你们师门还有谁啊?”

“不剩谁了。”盛君殊轻描淡写,“现在就我和六师弟,”想了想,补充一句,“还有二师妹。”

“师妹?”蒋胜眯了一下眼,“你们修道的,还能有女的?”

盛君殊说:“修炼门派,男女不论。”

“不是,”蒋胜忍不住抱怨起来,“既然有个师妹,这派出所坐办公室的活,干嘛非派一还在上学的毛头小子?”

蒋胜问这句话,也没别的意思。

一来肖子烈根本坐不住办公室,视规矩于无物,他不喜欢。二来,他发现盛君殊和肖子烈的样貌都是一等一的俊俏,由此推测这垚山弟子必定是人中龙凤。派出所阳气重,真要来个美女搁玻璃罩子里,每天坐着办公,多养眼哪。

“师妹……”盛君殊沉吟,掀开袖子看一眼表,七点半,心里思忖要不要顺便请蒋警官吃顿饭,替肖子烈还个人情,于是一面推着他往外走,一面温声搪塞,“师妹怀孕了,恐怕不太方便。”

“呦,你们修道的还能怀孕呢!”

“可以。”

蒋胜听了更为震惊,“能结婚么?”

“可以。”

“盛总您也结婚了么?”

“我也快了。”

“呦,一点风声没有。您跟谁结婚?”

“……师妹。”

蒋胜:“……”

盛君殊:“……”

蒋胜:“盛总厉害了。”

盛君殊:“过奖。”

两人一路并肩,从电梯下到大厦一层大厅,走到了门口,

蒋胜似乎还意犹未尽,“我知道一个烤肉店特别好,咱哥俩今晚喝两杯去?”

盛君殊拇指敏捷地按住了电梯闭门键,面上笑了一笑:“不了,慢走。”

擦得纤尘不染的电梯门缓缓闭合,倒映出修长的影子。盛君殊一个人在电梯站定片刻,却没有按下楼层。

距离他惯常的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如果是从前,他应该会按回17层办公室,抓紧时间继续处理剩下的工作。

圣星发展到今天,五个分部,总部办公室占掉一栋大楼。外人看起来,盛君殊勉强也算是跻身上流社会圈子的富一代。而今依然事事亲力亲为,很多人预测他这样野心和毅力,是要给子孙后代创造一个庞大的帝国。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点进账填补着庞大的、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千年的师门的窟窿,钱只有嫌少,绝不嫌多。

“叮咚”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红色加粗置顶的“衡南”闪烁,盛君殊看着它熄灭,手指下移,按住了B2。电梯迅速下落。

从今天起,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用于睡觉的别墅,还有别墅里一个等着他照顾的……怕鬼的活物。

*

“砰砰砰。”

盛君殊低头系上安全带,抬眼就看见张森面目狰狞地趴在车玻璃上敲窗。

车窗降下,张森的声音在黑暗的地库里犹有回音:“老板,您咋、咋又走这这么晚,车库里都没、没车了。”

盛君殊抬腕看了眼表:“不才七点半吗?”

张森叹了口气,拉开车门,把座椅上的档案袋拿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副驾:“您吃饭了没?”

“不吃了。先回家。”

张森无言地捂着肚子。真的受不了辟谷之人,吃饭对他们来说就跟玩儿似的,说不吃就不吃。

盛君殊松松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没急着发动轿车,忽然道:“抽屉里有一盒蛋黄月饼。”

张森大喜,找着抽屉摸过去,拆开礼盒嗅到味道,差点现出尾巴来。

盛君殊:“别掉车上。”

“谢,谢谢老板……”

“我今天去、去了小二姐家来着。”张森拿一只手接在下巴颏底下,咂摸得很仔细,“敲她家门,没人开。邻居说她爸爸打牌去了,妈妈下午就出、出去了,一直没没回来。”

盛君殊顿了一顿:“出去了?”

“小二姐……惨啊。”张森摇了下头,“十六岁,爸妈非得给、给她送精神病院,小二姐就往家跑啊,哭、哭啊,身上都都是一道一道的伤。她爸妈干脆不、不认她了。”

张森回过头:“她家还有个小的,您知、知道吧?”

盛君殊沉默不语,黑眸微微一动。

“诶!我到到到到了盛总!”

清河城市公园旁边,车子慢悠悠停在路边。前后无人,车门打开,一个栗色的毛皮光滑的小动物“嗖”地蹿出车门,长而蓬松的尾巴一甩,“砰”地甩上门,向前奔蹿而去,消失在灌木丛的阴影处。

黑色轿车也缓缓启动,消失在橘黄街灯下的公路尽头。

第6章 师妹(六)【修】

指纹锁一打开,陌生女人的笑声由客厅传到玄关。

盛君殊顿了片刻,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门,直到他看到靠近玄关的柜子旁拜访的两盒礼品燕窝、一大袋系好的苹果,塑料袋上还印着绿油油的“星星超市”。

还有鞋柜里零落拜访的一双陌生的女士旧皮鞋,鞋头上是陈年的泥灰。

盛君殊往进走,车钥匙向矮柜上轻轻一搁,心里默数着家里的生人。

客厅里少见的热闹,沙发上肩并肩坐了一对年轻男女,对面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穿风衣的干瘦妇女,靠着她歪着一个小孩。

茶几上摆了几个水晶玻璃杯,一个船型豪华果盘,妇女摸着小孩的脑袋,正兴高采烈地和对面说话。

那陌生的小孩红领巾转到了背后,晃荡着腿,不住地拿牙签戳走一只小金桔,仰头往嘴里拋,掉地上了,他就拿脚尖一踩,一碾,把小金桔“咕叽”地挤成一摊金黄的汤汁。

“捡起来。”

年轻的一男一女,女的短发及肩,嗓音冷淡清澈,显然是衡南。

中年女人的笑停了一停,瞥见了小孩的杰作,佯装生气地在他背上轻拍了一把:“看你给人地上弄的,脏不脏。”说罢,又抬起头来,笑着地同对面解释:“男孩就是这样,调皮……”

小孩悬着腿晃荡晃荡,一动不动。女人切到另一个话题,热烈的对话又开始了。

“叫你捡起来。”衡南的冷清的声音格格不入地打破了嘈杂。

气氛又静了,一时有些尴尬。坐在女孩身边的少年,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在她肩膀上宠溺地摩挲两下,似乎是安抚的意思。

妇女撩了撩头发,抛个媚眼:“南南,弟弟又不是故意的,这么凶干什么啦。”又眯眼朝另一边笑,“她就是这样子,脾气直的,你多包容一点……”

那黑衣服的少年只是点头,没有发出声音。

“你看,户口本给你们带来啦。”女人低头在包里翻的时候,小男孩猛地伸出奥特曼塑料鞋,照着那一摊金黄色的汁水猛踢一脚,残缺的金桔咕噜噜滚了个个儿,几点金黄汁水,溅在对面沙发上。

小孩咬着蛮牙,撑着沙发往下一遛,鞋底高高踢起来,一脚蹬在女孩膝盖上,见她没躲,实实在在挨了个脚印,他撑着沙发吃吃地笑了。

身旁的少年弯下腰去,拿纸巾细致入微地帮她擦干净腿上污渍。女孩坐着一动不动,扔了张纸巾在地上。

“捡起来,擦干净。”

女人的动作顿住,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衡南,犯病啦?”

女人怒气冲冲地把包拉上,望见侍立一旁手脚不安的、勉强保持微笑的郁百合,伸手一指:“这不是有专门的人吗?麻烦你来擦一下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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