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番外(37)

只这一下,睡裙如花瓣温柔旋起,又很快落下。

盛君殊的目光停了片刻,有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等他觉察自己走神,衡南已经变了脸色,捂着肚子跑到了卫生间。

“怎么了?”

反锁的洗手间里,衡南黑着脸撕纸,从脚踝往上擦拭。

正骨揉了这么几天,阳炎体热量灌入,把她气血不足、缺席了三个月的大姨妈都给揉来了。

衡南一手捂着肚子,弯腰一个一个拉开抽屉,果然里面要么是空的,要么只有一些未拆封的牙膏和男士剃须膏,散发着淡而洁净的香味:“……”

“我今天回自己房间睡。”

衡南出来的时候,走路的姿势有点古怪。

“腿有什么问题?”盛君殊心底一沉,伸手扶她,却被衡南抵触地躲过去。

她绕开他,快速地拉住一只熊胳膊,整个大熊极其可怜地被她拖在身后。

盛君殊疑惑地看着她理也不理他,只着急地拽着熊,一拐一拐地快速出门。

走廊对面响起“砰”的关门声。

盛君殊黑眸微转,坐着反思自己的言行,反思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忍不住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水珠滚下,隐约间好像闻到什么味道。

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人,对这种铁锈味再敏感不过。盛君殊条件反射地绷直身体,快速观察四周隐蔽的角落。

四周无人。仅看见了几个拉得暴躁,没来得及合缝的抽屉,还有……纸篓里多出一倍的卫生纸。

“……”盛君殊靠着墙,一丝薄红,不太自然地晕染上耳廓。

郁百合上楼时碰见了系着腕扣匆匆下楼的盛君殊,大为震惊:“老板晚上还要出去啊?”

盛君殊“嗯”了一声:“太太睡了吗?”

“睡下了,要我去……”

“不用。”盛君殊忙打断,“让她好好休息吧。”

“给太太煮点红糖水。”

郁百合眼神顿时变得玩味。

还未来得及挑眉,盛君殊已俯身,靠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什么。

她的笑容愈发诡异,肩膀都耸起来了:“啊呀,我不周到,早应该在老板房间里也准备一点的……”

盛君殊见郁百合的嘴巴几乎到了耳朵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匆匆下楼。

还没出大门,王娟的电话慌里慌张打进来,带着颤:“盛哥儿……”

“我,我犯错了……”

城市华灯初上,清河派出所的审讯室一灯如豆,刘路正抓着头发抽泣,断续交代。

一墙之隔,瘦弱的男人面前的热水,早已凉透。

他回头看着玻璃外渐渐笼下的夜色,脸色由不安,变作焦躁,再到恐惧。

“李梦梦跑了。”

“我把她从桂香公寓带出来,她问我去哪儿,我说先去见你爸,当时她愣了一下,低着头没说话,我就应该注意,她可能是不想见她爸。”

“她说她肚子饿,想吃个饭团垫垫,才进超市没多久,她就说屋里闷,要出去透透气。我热个饭团的功夫,出来就没见人了!我在附近巷口都找过了……”

盛君殊的车子迅速发动,飞驰贯下街道,握着方向盘思索半晌:“是不是去刘路那儿了?”

“啊,有可能,有可能。”王娟转身,脚上布鞋大步往长海小区迈去。

这一头蒋胜按着蓝牙耳机,扭头厉声问:“刘路,李梦梦有没有你公寓的钥匙?”

刘路抬起一双泪眼,邪气,隐隐约约有一丝嫌恶和怨怼:“怎么了?那婊.子……”

“问你话呢!”蒋胜一掌拍在桌上,“如果你不想罪加一等……”

“有。”刘路的眼泪滚落下来,恨恨地、木然地说,“不是我给她留门。是我家的锁,还没来得及换。”

蒋胜刚要说话,便被门口一阵嘈杂打断。

几个民警都没拦住瘦弱的男人,他眼眶赤红,手里握着一个捏扁的纸杯:“同志,我家梦不是下午来吗?她到底怎么了,她真没事,我要去见她。”

这一边,王娟将手机握在手里,几乎狂奔起来。

那怨灵几次守在三番长海小区那处地址,怨灵是刘路的妈,李梦梦肚子里怀着别人的种,就敢往那儿跑,要是落在她手里……

王娟摸了摸符纸,咬咬牙,一头冲进黑暗的楼道。

红绿灯路口,盛君殊一个急刹,黑色vanquish蹭着马路牙子停下,路边站着挥手的几个男人都向后退了一步。

后面车子的鸣笛声和辱骂声尖啸,半晌,游鱼一般绕开它继续前行。

车窗降下来,盛君殊紧绷下颌,指尖略显焦躁地轻敲方向盘,克制地催促:“上车。”

“老板,一会儿车开、开稳当点,陈总都、都七十五了。”张森满脸无奈,把车门拉开,顾不得解释,把三个老头一个一个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上来。

还没关上副驾门,车子就飞起来,一大股风扑进来,甚至掀起了盛君殊的衣领。

七十五的陈总,没忍住“啊”地惊叫了一声,其他两个赶忙给他胸口顺气。陈总手抖着,哆哆嗦嗦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小葫芦瓶,倒出几颗塞进嘴里。

“实在不好意思,诸位。”盛君殊余光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一点点偏到了最右,淡淡道,“今天情况有点紧急。”

窗外的树影、亮起的隧道还没成个形,就“呼”地啸过,后座上的三个男人挤在一起,鸦雀无声地拉着车顶把手,揪着前座的真皮座位套,耳膜微微鼓起。

谁也没坐过这么不要命的车,因此盛君殊说了什么,他们也没能听进耳里。

倒是陈总先缓过来,摆摆手:“没事。没事。事情的根在我这里,我老头子活不了几年了,死之前也给我儿子、孙子积点德。”

三个人里,最为年长的是七十五的陈总,最年轻的是个不停地转着佛珠的胖子,约莫五十年纪。胖子一面不安地拨着佛珠,一面飞快地拿手绢擦脖子上的汗:“盛总。”

他说话又急又快,“这个我应该没责任的吧?那个绳子,我们找人看过,是那个女工自己割裂绳子伪装成事故现场的,本来不该我赔钱的,我还赔了五十万,我这是人道主义精神啊。我们做楼盘的,最怕最怕遇到这种事情……”

外地人来清河市做房地产的,多少有点迷信,最怕楼未建成先出人命。别管是自杀还是意外,这对他们来说,会影响整个楼盘的风水和气运。

因此,他的善后工作可谓仁至义尽,一个临时工坠楼,他没有纠缠,立刻赔钱,还找郊外的道士做过法事,在血溅三尺的地方栽了一棵桃,一棵柳,让冤魂安息。

“盛总,我这自愿过来了,我劝劝她,求求她。”胖子又不安地追问,“你看,我们‘都市骊山’三期还没建成呢……这、这、她应该没道理再跟我们过不去吧?”

剩下的一位先前没吭声的,自然是洪小莲的第二下家、轻工纺织城曾经的负责人,因当年也是怜悯洪小莲的遭遇,放过她一马的,心中稍定,宽慰道:“冤有头债有主,应该不会。”

盛君殊默着,直到刺耳的铃声响在车内,王娟的声音近乎惊恐:“盛哥儿!怎么办?她不在刘路这儿了!”

盛君殊沉着脸,并未太意外,刚刚减速一点的车子,再度“嗡”地加速,几乎飘起来:“通知蒋胜和肖子烈,把刘路带来,跟我的车。”

“不好意思了,翁总。”盛君殊猛打方向,轿车急转弯,“我们现在得去你的‘都市骊山’。”

胖子张开嘴,无比绝望地发出了一声:“啊?”。

*

夜里十一点,飘散空濛小雨。

本应该紧锣密鼓加快施工的“都市骊山”三期工程,因为附近居民投诉施工噪音而暂时停工。绿纱网笼罩的脚手架寂静地矗立在夜空之下,宛如被蛛丝重重缠绕、死去已久的大型动物。

路灯黯淡无光,宛如妖冶的橘色米粒。在这里,城市的车声、鸟雀的笑声都像是被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在外。

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和女人絮絮低语,被风扬入耳中,混杂还有空灵的一阵粗哑的桀桀笑声。

几个人耳朵“嗡”地一阵耳鸣,七十五岁的陈总,首先“唉呦”一声,再度扶住了心口。

盛君殊的眼珠微微一顿,手掌在车玻璃上轻轻一拍,仿佛有什么东西以他的掌心为原点,像结冰一样快速扩散开,直到包裹整个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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