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番外(110)

站定,像以前一样,用黑黑的两个窟窿眼,仰头看着她。

“穿上了?”

三毛“卡啦,卡啦”地点头。因化疗仅剩的三根毛发,柔和地盘桓在发顶。

鬼娃娃穿着纱巾改造的柠檬黄色抹胸裙子下葬。它短暂的一生穿过了太多不属于她的、未曾摘牌的新衣服,卸下假发,脱去纱巾,只在坟墓上方,取了一个被风吹来的破旧麻袋,跨越清河,一路飘到了寒石的重光剧场。

可惜,人走灯黑,小兔邦尼已不再演啦。

“……找个好人家。”衡南撸了一把它的光头。

它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光,窟窿眼里重新孕生乌黑的眼睛,面颊鼓起,嘴唇恢复红润,肋骨上大片的紫癜消去。

三毛仰着头,慢慢地说:“我可以来找你吗?”

“想让我给你当妈?”衡南嗤地一笑,弹了它一个脑瓜崩,“想得美。”

三毛捂着脑袋,细细的眉毛垂成忧愁的八字。

衡南问:“三毛,你叫什么名字?”

三毛说:“我叫笑笑。”

原来三毛叫做笑笑。

笑笑,笑笑,笑涡的笑。烂漫的,纯真的,云的留痕,水的映影,浪的柔波。

“笑笑,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云的留痕,水的映影,浪的柔波。”出自林徽因《笑》

第75章 姻缘(一)

阴天,飘洒小雨,和笑笑下葬同种天气。

徐云云一身黑裙,指尖轻柔地擦拭掉小女儿相片上的雨点,同它轻柔地说了什么,烧香三拜后,以白茅包裹骨灰盒,重新下葬。

笑笑找不到路,盛君殊和衡南以灵符捏出狭道,目送小冤鬼挥了挥手,消失在迷雾中。

雨丝横斜,在外套上聚集细小的水珠。盛君殊忽然想到衡南对笑笑的拒绝:“你不喜欢孩子?”

衡南反问:“师兄喜欢?”

盛君殊顿了片刻:“我是说如果有的话……”

衡南默不作声。

盛君殊:“当然,现在不可能有,都是假设。”

衡南像猫一般慢慢挽住他手臂,眼里的独占欲汹涌:“我做不好母亲,但师兄肯定是个好父亲。”

盛君殊嗅到她头发上的香味,忍不住低头:“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摸我头发的样子就像个爸爸。

为人父母毕竟是件很难的事,盛君殊看着徐云云消瘦的身影想,就算是他,活了一千年都未曾参悟。

在做好完全准备之前,还是少点意外为妙。

盛君殊彻底出院是在新年前,清河的街上挂满灯笼。

郁百合扫荡年货归来,别墅里换了新窗帘、玻璃上贴了新窗花,瓶里插了新鲜花朵,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师兄!师姐!”开了门,像猴子一样跳进来的是肖子烈,在盛君殊杀人的目光中甩脱了鞋,在沙发上一通蹦床。

少年弹跳力极佳,双膝屈起能抵到胸口,在空中翻翻转,趴着在宽大的沙发上弹了弹,随后又一个伏地挺身跳起:“我毕业了!”

塞进盛君殊手里的是本崭崭新高中毕业证。

盛君殊看了半天,轻描淡写地一扣:“读了这么多遍才过,值得高兴成这样。”

肖子烈没意思地切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肖子烈到底读了几遍高中,衡南还是打破寂静:“开瓶酒庆祝一下?”

“好好,开瓶白的。”肖子烈搂住她瘦削的肩膀,亲昵地一回头,师姐的脸被盛君殊竖起的手隔开。

“开什么?”师兄看他,目光清明,表情严厉。

“酒……”

啊对了,师兄痛恨喝酒。

盛君殊的表情一变,下一秒又恢复正常,只是突然抽回手去,拿纸巾疯狂蹭手:“……胡闹。”

衡南刚才舔了他手心,肖子烈一无所知。这种行为对于盛君殊来说完全超纲。

擦了几遍,那痒感仍然挥之不去,他静默地扭过身,擦了擦衡南的嘴。

衡南仰头朝后躲,肖子烈则兴高采烈地抓住师兄伸出的手臂,“中午吃烤鸡怎么样?”

“随便吧。”盛君殊让他架着,破罐子破摔地丢掉纸巾,轻飘飘地说。

郁百合做了烤全鸡。

肖子烈以匕首破腹,利落地将鸡骨剔除,热气在森寒的刀身上凝出白雾。少年停下,顺手捻了刀刃上一片肉塞进嘴里,“突然觉得,此处应该有张森。”

衡南也发现,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张森了:“叫小狐狸来吃鸡?”

“算了。”盛君殊含糊带过。

张森不同于师兄妹几个,入了师门,形同结契。他是精怪,和衡南屋里那一株千叶吊兰一样,虽说给他当了近千年的秘书,但他来去自由。

更重要的是,藏狐有发情期。每年有一段时间是会到处乱跑、精神活跃、频频排尿,浑身散发出浓郁的荷尔蒙气味,这段时间他是没有办法工作的,同为男人,盛君殊许他随时请假。

肖子烈啃着鸡腿问:“对了,苗西去吗?”

“怎么?”盛君殊瞥过去。

肖子烈说:“探鬼屋。”

“什么样的?”衡南顿时好奇,但探看几眼盛君殊,他好像有些心事。

“总而言之就是……西村的一个女孩挂了,东村的一个男孩挂了,年龄差不多,都未婚,两家亲戚觉得很可惜,经人介绍商量了一下,就……”他做了个两手相对的姿势。

“配阴婚了?”

“对。”

为死人配冥阴婚,早在周朝就引为大忌,但由于活人亲属一厢情愿的好意,这种风气屡禁不止。

“总之,在东西两村中间找了个折中点,他俩埋在一块之后,表面上倒是静悄悄的,以这点为圆心,四周的几栋房子,里头的人,没多久都搬走了。”

衡南感觉脖子后面仿佛有一阵冷风拂过,天书也一阵躁动。

自盛君殊以毁门灭派威胁过天书以后,它原本安分许多,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蠢蠢欲动起来。

肖子烈见衡南捂胸口,忙抚她肩膀:“师姐,到时候我们一块去玩,你就不怕了。这段时间我先去探探情况。”

盛君殊看了肖子烈一眼,欲言又止,“过年了,你还乱跑?”

少年黑眸闪烁,与他目光相接:“就是要趁着能动的时候多跑跑。”

盛君殊放下叉子,轻道:“去吧。”

*

郁百合说年前要穿新衣,剪新头,她自己也烫了个头,每天早晨吃早餐时,都能看到一道边挥舞铲子边按压头发的身影。

衡南的头发长得很快,刚来时才至肩膀,现在已经盖过锁骨了。她对着镜子左右看看,两指不满地抿住超过肩头的部分:“太长了。”

落地镜里倒映出盛君殊的脸,衡南定神看他,盛君殊的黑发倒是不长不短正刚好:“师兄,你都是去哪里理发?”

“我自己来。”

“自己来?”衡南怔了一下,“自己怎么来?”

盛君殊端详了她一会儿,主要是端详她的头发:“你如果信我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试一下。”

衡南看见他伸出的右手上现了巨大程亮的荆棘刀,退了一步:“……”

这一千年来,盛君殊不习惯与生人近距离接触,包括Tony老师在内。行武之人,更不可能把脖颈子暴露在别人的刀下。

所以不离手的法器衍生出了别样的用法,这种用法熟能生巧。

盛君殊站在衡南背后,低头,左手拿着梳子不熟练地顺了两下衡南的黑发,那把可怜的小梳子和他右手的大刀比起来简直弱不禁风。

盛君殊梳顺了头发,在镜子里给了个安抚的眼神:“我开始了?”

衡南缓缓低眼,注视着他架在她肩膀上的牧棘刀:“等一下……它愿意吗?”

盛君殊纳闷看了一眼刀:“它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用了这么多年,早就君心我心,人刀合一。

衡南突然想到,早些时候她捏着双头刀片给师兄刮胡子,现在师兄拿大砍刀给她剃头,倒是扯平了。

她眼角下弯,嘴唇勾起,头一低,头发向上跑,飘在刀刃上,倏忽断了几根,絮絮落下来,盛君殊吓出一身冷汗:“别动。”

手指又向上捏几寸,衡南的头发黑亮而柔软:“这么多?”

“再往上点。”

“这样?”

“差不多。”他从镜子里瞥见衡南在玩手,因为他拽着,她的头微微后仰,眼角勾着,只露出一线浅浅的眼尾,睨过来,竟因敷衍而染上几分媚意。

白羽摘雕弓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