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番外(105)

衡南探看走廊前后。正是饭点,护士台空着,所有的门都闭着,门口竟然无一人活动。

向前一走,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

衡南低头一看,一只黄色裙子、金色卷发的塑料洋娃娃,仰面摆在走廊的地上,眼睛闭着,眼皮上用黑纸条贴着几根的睫毛。

“……”刚才看的时候明明还没有,徐舟拐杖几乎都吓掉了:“别捡别捡别捡。”

恐怖片里,东西是不能乱捡的。然而衡南已经一矮身将娃娃捡起来了,扶正娃娃的瞬间,她“哒”地睁开眼睛,露出黑黑的瞳孔,徐舟“嗷”地叫了一嗓子。

“喊什么?”衡南将娃娃伸到在他面前,放平时它闭眼,一起立就“哒”地睁眼,如此反复,“靠重力的,这个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许久,他仿佛才确认这就是个眼前这就是个普通的洋娃娃,伸手颤颤巍巍地接过来。

娃娃是塑料做的,一头富有光泽的金发,黑黑的大眼睛,鼓起来的圆脸颊,轻启唇瓣笑着,很可爱。

徐舟觉得这娃娃有点不中不洋的,外国娃娃,不都是蓝眼睛吗?

他顺手把娃娃翻起来的柠檬黄纱褶裙拉了下来,动作顿了一下,背上冷汗就流下来了。

他无意间看见娃娃眼睛里的眼白——刚才还不是这样的。黑黑一双瞳子,往下转了,堆在眼底,好像正笑着注视着他的手。

仿佛觉察他看过来,她的瞳孔自然也要和他对视,不过不是慢慢地转,而是一下子缩成了针孔大小的两个点,跳到了眼白中间,像是扎进眼白的两根钉子,狂喜地看向他。

“靠。”徐舟开始甩手,娃娃好像黏在他手上一样,怎么也甩不掉。娃娃腹中,突然传出一阵模糊的、仿佛划盘一样的老旧儿歌,回响在走廊里:“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衡南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她被吓到的反应和徐舟截然不同,她抓住徐舟手上的洋娃娃,朝墙上一连猛砸了四五下,也顾不上徐舟“姐姐我的手”的哀嚎夹在在其中,砸过之后,又将它狠狠丢到远处。

娃娃“砰”地落地,仰面向下,音乐声骤停。

正此时,门“吱”地打开,传出女人的叫喊和疯狂的拍打声,徐舟和衡南对视一眼:“我姐!”

他拄着拐,迅速朝自己的病房挪动。衡南问他:“你姐不是在儿科吗?”

“你老公走了以后,她抱着图图跟我搬一个病房了。”

一进门,两人都怔了一下。

蛾子。

窗户上,桌子上,床上,到处爬满了灰色的蛾子,连成一片灰绒绒的罩布,它们有的静默,有的翅膀一下一下翕动,有的在拍翅,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一眼就要昏厥。

徐云云倚在门口,双手捂住嘴巴,眼睛惊愕地瞪大,面容扭曲。

她的视线落点,在床上隆起的小小蛾子山上,仔细看去,下面的其实是一个熟睡的小孩子,不过他现在已经被浑身爬满的飞蛾掩盖了,蛾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扑翅扇翅,仿佛流动的星云。

徐云云反手抓住门,发出一声呜咽,几乎摔倒。

衡南顿了一下。

她怕虫。眼前这幅画面,她多看一眼都不行。

她把拐捡起来,戳了一把徐舟背后,“你去,把窗户打开。”

“我?”

“快点。”

她向后退了两步。

徐舟一进去,带过一阵风,趴在病床上的蛾子好像骤然受了惊,争先恐后地拍打翅膀飞走,像是一阵黑色的龙卷风涌动在屋子里,徐舟上下挥舞手臂,一阵狂拍,险些窒息,憋住气跳到窗前,一把推开窗。

外面林立的高层上方,挂着轮满月。

传说中满月之夜,阴气最重。

灰色龙卷风一股脑涌出窗户,涌了很久才跑完,消散在窗外,徐舟满头大汗,“砰”地关上窗户,还有好些蛾子砸外面拍打,有些不少被夹死在窗棂里,腹部都挤扁了。

徐云云早已冲到床边,图图被弄醒,揉揉眼睛,吭吭地哭了起来。徐云云却松了一口气,也不顾孩子的秋衣褶皱里堆满了蛾翅膀上的粉尘,将他抱在怀里,一边亲吻额头一边掉泪:“吓死妈妈了。”

衡南等蛾子散尽才走进门,从母子俩旁边的床上,捡起一张掉落的纸条。

皱巴巴的一张纸条,好像泡过水,散发着一股甜腻的味道,纸条上面是大大小小的、从各种报纸、杂志上剪下来再拼起来的字。

“鬼娃娃的传说:”

“在医院死掉的鬼娃娃是很调皮的!她喜欢躲在吊扇上,或者从厕所的孔洞里看你哦。”

第72章 心愿(四)

徐云云脸色苍白,攥着纸条的手一直抖着。

衡南戳戳徐舟:“你有孩子吗?”

“孩子?我没有……”徐舟涨红着脸瞟了她一眼,“我女朋友都还没有呢。”

衡南的视线转向徐云云,徐舟赶紧介绍:“我姐离婚了。”

“徐舟。”徐云云急忙打断,瞟了一眼衡南,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戒备,“我们报警。”

“你报警有什么用?”衡南翘着腿坐在床边,打量她怀里抱着的图图,“派出所能帮你驱虫吗?”

徐云云穿着一身羊毛大衣,烫着小卷的黑长发用一枚琥珀发夹收束。她打扮老气,但五官其实很端正。这个孩子随她,生得精致可爱,大眼睛小嘴巴,睫毛长长的,面颊鼓鼓的。

衡南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是不是跟外面那个洋娃娃长得有点像。

徐舟也劝:“姐,看看我们这两天这些事……已经不能用科学解释了。”

徐云云低头拨电话,全不理会。

她坚信这个纸条是人做的手脚。影视剧里,绑匪害怕自己的笔迹被认出来,就会这样心虚剪字贴字。

“要信你信,你出钱。”

徐舟一路一瘸一拐地追衡南,追到盛君殊病房门口,门在他面前“啪”地关上,险些撞碎他鼻梁。

“这么快。”

病房里,盛君殊脊背挺直,正把粥喝到最后一口,瞥一眼衡南的眼睛,感觉她好像有点暴躁。

病房里已经大亮,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斜插了一根艾,是护士刚拿来的。据说刚才跳闸了,现在已经完全修好。

衡南把鬼娃娃的纸条扔给他,又回想了一下徐云云不信邪的脸:“我们能不能不管了。”

“可以。”

衡南瞬间惊异抬头。

盛君殊唇边竟然带着点淡淡的笑意,把纸条一搁:“反正我们不缺生意。”

他的口吻轻松平淡,甚至含着点促狭。

垚山现在不比以往,人是没剩多少,但是挂靠在公安系统,活多得数不清。

以往也遇到过这种冤鬼吓人,群众反过来骂天师的情况,他也接了,主要是想多磨练自己。但其实不接也可以,总之……

“看你心情。”

不要委屈衡南。

衡南盯了他半天,垂下眼:“……你跟肖子烈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跟子烈说什么了?”

“算了,没什么。”衡南脾气是消了,却感觉到一股尿意。

都怪她收到这张纸条,一想到去厕所,背上汗毛根根竖立起来,她磨蹭了一会儿,把花瓶里的艾抽出来捏在手里,“我……我去一下厕所。”

走到门口,盛君殊叫住她。

衡南攥着的艾草叶片都在抖,盛君殊看了她一眼:“我也要去,扶我一下。”

反正男女洗手间都在一起,送到门口,盛君殊松开她,示意她进去。

“你……”

“你先去,”盛君殊轻描淡写,“我比你快。”

衡南就进去了。

盛君殊只是站在门口等待,男女标识下是面装饰玻璃墙,倒映他的下颌和眉眼,他顺手借着那块玻璃理了理头发,抬起头,发觉衡南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睛让走廊灯照着,黑白分明,含着股不自知的依赖和留恋,看得他心口一突。

衡南已经扭身进去了。

警方来得特别快。

当初盛君殊被120拉到这个医院,也正是因为这里离蒋胜在辖区派出所最近。

衡南一出来,就看见蒋胜和盛君殊站在厕所门口说话。蒋胜手里还夹着根没点着的烟,估计是拿出来才想起来医院不能吸烟。

“倒霉……又是她,这梁子算结下了。”蒋胜发牢骚。

“你还见过徐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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