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云眨眨眼,翻出了个小灯笼点上,提着往前走去。
今夜他们所停驻的地方是一处山凹,三面挡风,但也谈不上有多大,因此没多久江晏云就把周围逛了一圈。
什么也没发现。
江晏云遗憾地撇撇嘴,观察了一会儿地上的杂草。
杂草茂密,有一处地方却明显被多个人踩塌了,江晏云一手提着灯笼寻过去,在远处一角毫无特色的山壁前停下来。
什么东西?江晏云拧眉,上下摸索了一圈也没找出什么名堂,气得跺了跺脚。
闻枫这个大傻子,要是敢把自己扔在这儿跑了,她肯定……肯定……
江晏云嘴角垂了下来,有点沮丧。就算闻枫真的把她扔了,那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外头夜深风冷,她决定先回马车上想办法。
江晏云往原路走了两步,脚下突然一歪,莫名其妙滚进了一个坑里。
这个坑还尤其大,江晏云什么都没看清,也不知道那里怎么就多了一个坑,咕噜咕噜抱着头滚了下去,手里的灯笼磕在墙上,里面的烛火晃了一晃,倏然熄灭。
“痛死老娘了……”江晏云晕头转向地爬起来,突然发现眼前有了亮光。
她抬头看去,傻眼了。
只见她自己摔在一个白玉台上,周围燃着火把,映出台上的其他人。
闻枫一身黑衣,站在正中央,旁边是阿十和另一位眼生的男子,几个人都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江晏云机械地转头,看见白玉台下黑压压一片头……人头?
她定睛一看,愣了一下,台下密密麻麻站着一大片铁衣铠甲的士兵,一眼望过去估计几千人,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却鸦雀无声,只沉沉盯着她看。
江晏云:“……”她再不懂事,也该知道自己撞破了什么不该看见的秘密,心慌地后退了一步。
那个站在闻枫身边,很是脸生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腰侧的长刀,唰一声轻响,江晏云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千钧一发之时,闻枫突然伸手拦住了那个男人,沉声道:“血牙。”
男人动作一顿,垂首后退半步,把出鞘的长刀收了回去。
江晏云看着闻枫朝她稳步走来,牵起她的手,说道:“跟孤回去吧。”
她浑浑噩噩地被闻枫带回马车上,脑子里一片哗然,半天都捋不出个思绪来。
一瞬间掠过很多东西,从最初的御书房相遇,到靖王府全府有条不紊早有准备的作风,而后是侍卫们有计划地往南方赶路,这一切,都在今天有了解答。
闻枫从来不是什么被皇上揉圆搓扁的包子,也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好榜样,那么,在她穿过来之前,闻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偏安一隅的闲散王爷,还是谋逆夺天下的……乱臣贼子?
江晏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乱臣贼子虽然不太好听,不过她自己倒是觉得,这一路上看过来,上面坐着的人是该挪挪屁股了。
只是,闻枫既然早有准备,那他为何……
江晏云盯着闻枫的背影,忽然道:“你一直在装吗?”
闻枫身形一顿,疑惑地回身问:“你在说什么?”
江晏云看着他俊逸完美的面容,默然片刻,答他:“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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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江晏云撞破闻枫秘密屯兵后,不知是闻枫下了令还是怎样,周围人都不再瞒着她了,于是江晏云经常能看见神情肃然、身穿铠甲的士兵来来去去,闻枫一天天忙起来,也没什么时间缠着她了,为了不会半夜被吵醒,江晏云这几天都睡在另一辆马车里。
少了闻枫在身边,江晏云莫名觉得有些孤独,但也没办法,一行人赶路到了岭南明枝县,安顿下来,闻枫和江晏云住进一处小苑里,江晏云默默抱了枕头到隔壁卧房,闻枫见状也没说什么。
江晏云其实心里在赌气,气闻枫什么事都瞒着她,甚至连让她烦心不已的疯病也可能是装的,怎能不让她心情郁闷。
睡了几天安安静静,两个人各干各的,闻枫忙得不见人影,江晏云自己在房间里看话本,倒也自得其乐。
直到这天晚上,江晏云睡得迷迷糊糊,手一伸忽然摸到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那东西滑而细腻,她瞬间被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12章 天公降怒
江晏云滚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她惊魂未定地睁大眼,先给了那人一铁砂掌,又给了他一记旋风腿,那人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地。
江晏云爬到床上裹紧被子,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一袭薄绿色青衣的闻枫坐在地上,皱着眉捂了捂胸口。
“你干什么?!”江晏云看见是他,松了一口气,气松到一半又提了起来。
闻枫三更半夜披头散发轻衣薄衫地溜进妙龄女子房里,是要干嘛?
江晏云拍拍床板,怒道:“你就不能先喊我一声吗?非要在那里摸来摸去,吓死个人……”
闻枫拢了拢自己头发,站起身来,声音低哑:“孤想找个人暖床。”
“暖……暖你个蛇头!”江晏云把手臂伸展开,挡住了闻枫上床的路:“不行,我不允许,你走开。”
闻枫无辜地赤脚站在那里,月光从未合拢的窗户缝里悄悄漏进来,给昏暗的卧房内景渡上了一层柔和飘渺的白光。
闻枫衣衫不整地立在原地,一头顺如缎子的墨发丝毫未束,落在肩上背上,他幽幽盯着江晏云,唇如枝头初蕊,色若春晓之花,江晏云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不得了不得了,竟然还采用美色攻击!
闻枫走近来,语气很轻:“可是孤冷。”
江晏云:“……”
“算了算了,”她让开地方,小声嘀咕道,“你睡吧,烦死人了。不许过来,你就睡在外面。”
闻枫听话地躺在床沿,捏了江晏云的一角被子盖在自己腹上,江晏云无奈地跟着躺下来,两个人都毫无睡意,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起伏。
“你不是要吃我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吃了。”江晏云突然出声。
闻枫接道:“孤不想吃你。”
江晏云:“为什么?”
闻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你看起来挺保暖的,而且抱起来也软。”
江晏云:“……”试探失败。
她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那天……你们在干什么?”
闻枫这次很快回道:“练兵。”
江晏云愕然片刻,这都半点不掩饰的?
“自孤化形以来,所见人世之景,无一不是哀鸿遍野、寒骨填地。”闻枫淡淡道:“自古兴盛衰荣,莫不是为人所为,在位者不谋其政,以致天下乱象纷纷,既如此,孤便覆了这天下。”
江晏云:“要是你失败了怎么办?”
闻枫翻了个身,面对着江晏云,眼睛在一片昏暗中仍是非常明亮:“败了,孤施法逃走便是,你愿意和孤一起么?”
江晏云轻叹了一口气,嘟囔:“还能自己跑了咋的。”
睡意渐渐涌上来,江晏云眼皮沉重,一点一点地重新沉浸入梦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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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天天的还是热得很,江晏云有一天在看见院子里的池塘干涸的时候,突然发现好像已经连续好久没有下过雨了。
夏季过后便是秋季,原本七八月应是多雨的季节,今年却半滴也没落下来,紧接着便进入干燥少雨的秋季,简直像是老天爷开玩笑似的。
江晏云有点不安,和闻枫说过了之后,带着两个侍卫,乔装打扮后出了门,去四处转了转。
河道里只铺了浅浅一层水,江晏云半跪在岸边,看了看以往留下来的水位线,心里的担忧愈加深重。
岸边的树木也枯黄发焦,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头顶,江晏云擦了一把汗,继续往街道处而去。
她看见几户人家有人提着木桶出来,像是一起要往哪里而去,江晏云过去问他们,得到的回答是家里的井都干涸了,只能去两里远的大井里打水。
一位朴实的农妇眉心拧成了“川”字形,发愁地和江晏云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没见过这么干的时候,是不是老天爷发怒了,要降罪于咱们?”
江晏云又多走了几处地方,把还有水、和完全干涸的点都记在了纸上,回去之后和当地的地形图对比了一下,发现只有地势低洼处才可能有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