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褪掉染了血液和汗液的裤子,脏腑强烈的下坠感令他不得不把腿叉开到最大。下边的口子本来就不是用来生育的,此时被亟待降生的东西顶开六指多宽,却仍旧无法顺利将其生出。
他急促的喘息了一会,又憋住气,一边用手推按隆起的腹部,一边用力想要挤出体内的东西。
持续的疼痛并不能麻木他的神经,恍惚间润玉好像听到旭凤在叫他,可是旭凤早已铁了心要逃开他,此时身在魔界,怎么会回天界,回到他身边?
润玉低哑的嘶吼一声,终于将卡在口处的东西挤出一部分,他汗涔涔的低头看去,是一只幼兽的头,带着血和粘液,看不太清。
盆骨太窄,幼兽太大,头出来了,身体还在体内,润玉又疼又慌,趴在床沿上却怎么也蓄不起力,不由担心生产的时间太长会把幼兽憋死在腹中。
他将视线移向横躺在不远处的赤霄剑。
(一百六十)
润玉生产在即,然而此次却不同于先前狻猊蛋那般轻易,乃是胎生。
小兽浑圆的身体卡在出口动弹不得,碍于它头部已露出,润玉没法化出龙尾,须得外力相助方可破这困局。
润玉灵力枯竭,使不出灵力幻化利刃,手边除了穗禾钉死在床板上的匕首,就只有赤霄剑这一利器。
这赤霄剑威力无匹,可以诛仙戮神,斩妖除魔,润玉自问此时的自己很难把控下手的力度,幼兽脆弱,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实在不妥。可若是再不下手,别说是腹中的孩儿,他自己也快撑不住。
润玉大汗淋漓的爬过去将赤霄剑够到手中。
他能感受到涨起的肚腹中并非只有一幼兽,剖腹也因此变得危险和不可行,为今之计,只能将出口切开,让产道变宽,供肚子里的孩儿顺利产出。
为方便借力,润玉又跪回床边,他深深吸了口气,忍着疼低头去找下手的地方。
绕开幼兽露出的头部,他握紧剑身,用剑尖小心翼翼地将会阴处划开。
由于过于紧张和对下身所用力度的自制,锋利的赤霄剑在润玉手指关节处留下深深的切痕,汗珠不断自他脸颊滑落,和他手上身上滴落的血珠汇聚成一滩刺目的血洼。
速度还是太慢,润玉几乎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眼前阵阵发黑,花的时间或许太长,他觉出幼兽的头似乎随着自己的动作缩了回去些许,便赶忙丢下赤霄剑,双手扒住开了口的会阴处,憋着气用力一扯。
“呃!嗯……”
下身撕裂的剧痛让他整个人脱力砸到床沿上,毫无血色的唇被咬出道道血痕。
因为出口的扩大,被困在母体里许久的幼兽裹着粘液和胎衣,滑落在润玉双腿间,立即与积蓄已久的血迹混杂在一处。
五脏六腑都像被带离身体一般,灭顶的痛楚排山倒海而来,润玉像离水濒死的鱼,松开紧咬的牙关,大口大口的趴在床边喘着气,没了幼兽的阻塞,他下身不受控制的化出纤长龙尾,盘绕在幼兽周遭。
虽然还未睁眼哭闹,但自幼兽身上传来强有力的水系灵息让润玉稍稍心安,他全身上下疼得厉害,尤其是血肉模糊的腔口,一根脐带还连接在他与幼兽之间,可是力气消耗殆尽,润玉连割断脐带都做不到,只能费力的半睁着眼去看幼兽是何模样。
那浑身粘液的幼兽长着和小狮子一样的脑袋,头上缀着两个嫩芽般的小角,四只小蹄子缩在腹下,青青紫紫的样子真是十分难看。
圆滚滚胖乎乎的,比之狻猊鸡蛋大小的样子真是庞然巨物,难怪如此难生。
润玉微微勾了勾嘴角,而后疲累的合上眼,卸下了重担似的,放任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
“润玉!”
一声焦急的惊呼却将润玉从混沌中扯了出来。
是旭凤的声音。
润玉眼睫嗡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见四周仍旧是一片狼藉,寝宫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旭凤。
下身又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润玉汗流浃背的抬头看过去,一枚硕大的蛋正卡在他尾部的生殖口,将细小的腔口撑出一圈粉白的圆弧。
润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显然他体内的赤霄剑气丝毫不懂怜悯,在他昏迷之时仍旧兴风作浪。
欣长的龙尾被印上道道剑痕,晶莹剔透的龙鳞粘满了血污。应龙的修复之力在发挥着作用,却很是不合时宜,方才他费力扯开的会阴处已然愈合了大半,将腹中还未出生的蛋严丝合缝的卡住。
撕裂和收缩不断折磨着润玉,痛楚比剑气剐伤强硬上千万倍。
他苦笑一声。
说是绝境,大抵不为过。绝望,亦不为过。
“旭凤……”他闭上眼,脱力道,“疼、我好疼啊……”
(一百六十一)
璇玑宫上空天现怪象,谁都知道润玉有异,可旭凤万万没想到,作为润玉的生母,簌离不仅毫不关切润玉安危,反而亲自将自己拦截在璇玑宫外。
“火神被陛下派驻魔界,无召不得回朝,这是六界皆知的事,”簌离庄严肃穆,满脸防备道,“陛下龙体有损,在宫中休养,火神擅闯璇玑宫,莫非要谋反?!”
“我只是担心润、陛下安危,并非有异心,您若是真的忌惮于我,不若我们一道前去,我只想看看他是否安好。”旭凤诚恳道。
主事也在一边打圆场,道,“就是啊娘娘,您多虑了,陛下受伤,火神比谁都着急呢,您就放我们进去吧。”
“哼,”簌离冷笑一声,冲天兵道,“带上来。”
守卫应声将一人押解过来,旭凤一看,那人疯疯癫癫神色异于常人,嘴里还念念有词,一见旭凤,便面露喜色想扑上来,却被天兵按住。这人,正是鸟族公主穗禾。
簌离见旭凤一脸惊疑,遂指向身后的寝殿,怒道,“你派了这鸟族疯妇来刺探我儿,以至于他以本命作界,封了这寝殿,进不得出不得,你口口声声说的担心,不过是司马昭之心!”
主事顺着她的指向一看,果然寝宫外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冰蓝色结界。
旭凤心里本就担心润玉,见了那结界更加忧虑,便沉下脸,想绕开簌离去察看。
簌离怎会容许他接近寝宫,遂以身作挡,左闪右闪挡住旭凤。
默默站在一旁的彦佑走上前来,立于簌离身侧。
碍着润玉生母的身份,旭凤并不想跟簌离大打出手,可簌离几次三番阻拦,纵是泥人也有了火气,更别说还有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彦佑,他冷声道,“你们让开。”
簌离一动不动,与之争锋相对。
主事赶紧劝道,“几位几位,莫要生气,莫要动手,陛下肯定不愿意二位任何一方受伤,眼下如何破除结界进殿救陛下方是正事呀!”
这话倒是说到了对峙的两人心坎里。
旭凤忍了忍,叫了一声:“润玉!”
“别叫了,叫破嗓子也没用,”彦佑埋汰道,“这结界与润玉本命相连,一旦强行破除会有损修为,要能破干娘早就破了何必等你们来?”
“有损修为?”主事道,“陛下又不傻,怎么会设下这么个结界给别人损修为?”
对于主事,簌离并不那么敌视,她看向那结界,道,“如若是平常,鲤儿所设结界断不可能如此易破。”
言下之意便是,润玉本命已然微弱到维持不住结界的地步了。这也是簌离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要是强行破除结界,对润玉无疑是雪上加霜。
正说着,却见旭凤不知何时已经绕道一旁,抬手覆上了几近透明的结界。
簌离大骇,惊道,“住手!”
然而,设想中的碎裂并没有发生,旭凤整只手被结界纳了进去。
“这怎么可能?”彦佑惊讶道,“本命结界除设立之人能自由进出,非立则破,你怎么能……”
旭凤看也不看他们,道,“他从来不会拒绝我。”
言罢,一脚跨了进去。
(一百六十一)
旭凤踏进了润玉的结界。
寝宫里寂静无声。
他推开门。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冰,有冰霜不断自半空飘落,凝结于冰面之上,平静,而又残忍。
屋里的摆设被外力卷得破碎不堪,桌椅、书柜、香炉和典籍卷轴,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地,而后覆上寒凉的飘霜,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