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以未能在母亲的生前承欢膝下的由头向太微请奏为簌离守孝三年,想来其中有些内情,太微居然很爽快的准奏了,润玉和锦觅的婚期得以延后。
锦觅自从回到天界后数次去栖梧宫找旭凤,都被燎原君以火神正在禁足为由拒之门外。在水神的开导下,她也看淡了,情到浓时情转薄,凡间纵使是再深情,于神仙而言也不过是匆匆一瞬,微不足道。
你若无情我便休,让锦觅在意的,不是和旭凤的那段情,而是致肉肉身死的灭灵箭。
她有心去寻旭凤商量一二,没想到对方对她避之不及。她思来想去,润玉在她下凡时一直以元神相伴,灭灵箭的事他也插手在箭下救了锦觅一命,故而寻旭凤未果后她便改了主意去找润玉。
锦觅没想到再见时,润玉已经不是在凡间那个笑容灿烂让人如沐春风的放鹿散仙了。此时他正站在树下抬头看着云彩幻化出的枝条,一动不动,形销骨立,风扬起他的衣裳和发丝,像要把他吹散在空气里。
旁边的邝露告知了她所有的事,十分担忧的拜托她上前去劝上一劝。
于是锦觅再也开不了让润玉帮忙调查灭灵箭的口。她失去肉肉已然如此难过,小鱼仙官被天后当场杀了生母,同时失去了两个母亲,不知该有多绝望。
邝露行了礼退下了。
锦觅一转头,看见桥另一边的旭凤。
旭凤在看润玉。
她觉得旭凤哪里不一样了,他脸上再看不到在凡间时的天真与潇洒,也不见她死前旭凤表现出的悲痛和无措。现在的他,脸上写满了一个成熟男人的坚毅。
旭凤可能守了润玉很久,久到嗓子都有些嘶哑了,他和邝露一样,请锦觅去劝劝润玉。
“他一向喜欢你。”旭凤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苦涩。
锦觅没有问旭凤为什么不见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润玉这。
如若肉肉这么难过,她也会静静守在她身边的吧。锦觅想。
(三十)
但凡不是歪门邪道的法器,都会留有阵眼,供中招者勘破。
溯心镜也不例外。
鉴于该款溯心镜出过故障,从外部破解已然不可能,只能从阵眼下手。
缘机仙子开始仔细的问问题。
“大殿下和二殿下谁先进去的?”
丹朱嘟嘟嘴,“龙、龙娃吧,我不知道凤娃什么时候进去的。”
“月下仙人喝醉了酒,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主事接话,“小仙倒是以为,是火神殿下先进去的。”
缘机挑了挑眉,“如若只有一位殿下入境,我等还可一试,现下这般情况,若是阵眼在两位殿下任意一位身上,恐怕就不好了。”
“机机你这是什么意思?”丹朱眼皮一跳。
“此类幻境,是以入境者所思所梦为载体,以破除心魔精进修为为目的,阵眼即为心魔,只要找出心魔将其消除,即可破境而出。”缘机不慌不忙道,“只是此溯心镜被菩提老祖改写过,需外界之人设立幻境,你喝醉了酒,不知道乱写了些什么话本进去,又进了两位入境者,现下已经难以分清此幻境到底是大殿或是二殿所思所梦,还是你这狐狸胡乱写的。”
这是我的所见所思,而且是真实发生的呀缘机仙子,比话本还厉害的现实你怕不怕。主事内心一通白眼。
“缘机仙子,小仙有一事必须得说。”主事心想不能再让这俩把事情再搅和得更乱了。
“你说。”缘机和丹朱异口同声。
“披香殿一直存有魇兽梦珠记录。小仙今日在查阅典籍时发现,昨夜,我和大殿送完溯心镜之后,貌似有仙侍去寻月下仙人求取红线,正好看见大殿被月下仙人推入……”见丹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主事不情不愿改口,“看见大殿不慎跌入溯心镜前后,溯心镜内的境况。这仙侍许是胆小,此事未曾禀报任何人,却做了个所见梦,恰好被魇兽吞食,记录在册。”
丹朱都快气死了,“有这个梦珠你为什么不早说!”
主事恭恭敬敬道,“小仙也是在仙上出省经阁后才翻到的。”
“好了好了,你直说吧,梦珠里你看见了什么?”
主事就是拿定丹朱缘机二人不能看梦珠,毕竟出于隐私保护,早有天条规定闲杂人等不得随意查看记录在案的梦珠,不是什么人身边都能有一头魇兽的。
“小仙怕所言过于离奇,二位仙上不信呢。”主事打预防针。
“但说无妨!快说!”丹朱急不可耐。
“据梦珠所示,大殿下在等月下仙人酒醒期间,曾拿起过镜子打量,那旁观的仙侍瞟了数眼,才看见在溯心镜里,居然有大殿下自己,”主事说得很缓慢,“而且镜子里的大殿下不断的在二殿下怀里身死魂消,许是被画面震撼到,大殿愣神许久,恰逢月下仙人翻身伸腿,打到了镜子。”
“大殿弯腰去拾,月下仙人又是一个伸腿,”主事终于把谎话编圆了,心下舒了口气,“一脚把大殿踹进了溯心镜。”
(三十一)
主事的话音一落,殿内一片寂静。
缘机仙子争当破冰人:“红红,你撒起酒疯来连亲侄子都踹啊!”
“我不信!你胡说!”月下仙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是醉酒又不是傻了当我是傻子吗?你说什么我都要信吗?”
爱信不信!主事心里硬气的回了一声,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既然月下仙人不信小仙所言,那小仙还是将此事禀告天帝和天后,以免补救不及酿成大祸。”
说着主事装模作样的往外走,还轻飘飘的补了一句,“想来二位也寻不出法子救二位殿下,万一贻误时机……”
“你回来!”丹朱和缘机又是异口同声。
“信你信你,”丹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老夫信你还不成嘛。”
缘机仙子倒是淡然,“不是不能救,只是如你所说,怕是不能善了。”
主事心中有数,不过还是得装上一装,“缘机仙子此话是何意啊?”
“大殿――”缘机仙子脸色凝重,“恐怕就是阵眼所在。”
(三十二)
锦觅和润玉相谈甚欢,润玉甚至还摸了摸锦觅的刘海儿~
旭凤心里五味陈杂。
果然,润玉向来是喜欢锦觅的。不像他,和润玉隔着杀母之仇,连保护都成了空谈。
万幸,这是幻境,想来现实里簌离仙上还未曾被母神发现,一切还有所挽回。
旭凤心里轻松了一点。
不过如若脱离这个幻境,以自己的能力,又该如何保护兄长和簌离仙上呢?
旭凤又陷入沉思。
“旭凤?旭凤!”旭凤回过神来,轻扣住眼前晃悠的手。
“兄长?”见到润玉,旭凤开心起来,兄长终于解开心结不躲着自己了。
润玉抽出了手。
这两天他谁也不见,无视掉自以为躲得很好的旭凤,独自一人想了许多。
堂堂应龙夜神,一时被负面情绪左右,错把幻境当真,萌生了死志,真是令人贻笑大方。幸好这个弟弟一直陪伴身侧,才阻了他挥剑自毁元神沦为仙家笑柄的行径。
冷静下来,润玉对自己先前的心声吐露也有些不忍直视,和旭凤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咳,”润玉清清嗓,“多谢火神不离不弃。”
旭凤眨了眨眼,“兄长要怎么谢我?”
对于旭凤不按套路出牌的品性,润玉已经习以为常,也不直接回他,只是问:“旭凤,你在这幻境轮回许久,可想出去?”
“想!”旭凤不假思索的答道,他知道润玉素来聪慧,定是想出了法子。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旭凤拽住了润玉的袖子,“兄长一起。”
润玉懵了一下,诧异于旭凤某种可怕的直觉。
旭凤适时补上一句,“你不走,我陪着你。”
润玉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复旭凤,他只是错开和旭凤对视的眼神,答他一声“好”。
旭凤得了回答,才开口问润玉想出了什么办法。
“我入境前,是去省经阁查阅典籍,在那里,我遇上了披香殿主事,他当时神色慌张,从袖子里滚出了溯心镜,我俯身去捡,就被一阵白光吸入到这里。”润玉慢条斯理的说,“想来,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和这个主事脱不了干系。”
“我平日里不爱看书,兵书也多是由燎原君借来栖梧宫看的,如何能与他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