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闹海+番外(143)

天帝的面上是出奇的平静,像是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白发黑衣的妖君再次展现了他骇人的实力,一路从南天门打到最北端的紫微宫,他所向披靡,他横行无忌,他身后是哀鸿遍野,一片狼藉。

可他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妖异的红色瞳眸正牢牢注视着,端坐于御座上仪态端方镇定自若的天帝。

寂遥奇异的发现,终于...他们终于调换立场了。

看看眼前的白钰,他疯狂颠乱的样子,哪还有半分...曾经的冷静自持?而他——那个嫉妒到发狂,那个偏执脆弱的他...终于可以平静的,面带微笑的,好好去欣赏这般失态的白钰了。

这个美妙的发现,让他心情大好,即使,即使被白钰打至重伤,吐血不止...

他仍是轻蔑地笑着。

死了也好,让玉珠随同他一起破碎,让他和婉露一同逝去再不分离,就留这该死的狐狸,长长久久的...独活下去。

毕竟婉露的遗言,这讨厌的白狐狸总归是要听的。

哼,你有她的遗言,但我也不差的,她也...她也给我留了信。

此时的白钰已完全被黑影所控制,四周吹起因他而生的狂躁罡风。黑袍猎猎作响,一头白发在风中狂舞,一双红瞳几乎已快被黑焰完全覆盖,连同两颊的妖纹竟也染上了些许墨色...

他离彻底堕魔,只差一点点了,只差一条...

仙人的性命。

“杀了他,杀了寂遥,你看看他桀骜不驯的模样,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曾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感到一丝丝愧疚...你说,他该不该死?”

该死啊,怎么不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消他心头大恨!

白钰面无表情地提剑,对准寂遥胸口——金丹的所在处,正欲一剑贯穿,结束这纷繁复杂纠缠不休的一切...

“婉露还有救!!!”

刹那间,狂躁的罡风骤然停息,浑身升腾的黑气消失无影,一身皂袍重新周正,飞扬的雪白发丝慢慢落回他单薄的肩背...那双被魔气侵染的红瞳,

瞬时清明。

坠落。

坠落...

无止无尽地...

坠落。

南袖,你为何...要跳这归墟?

因为他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

为何,他不在了,你也不想活?

为何而活?

为这日月光辉?为这六界山水?为这四海碧波?为这花叶草木?为这飞禽走兽?为这芸芸众生?为这漫天神魔?

我早就看腻了。

你才四千岁,你怎会看腻呢?

是啊,我才四千岁啊,为何,为何会觉得这般厌倦呢?厌倦的,只想闭上眼睛,隔绝一切喧嚣,任凭疲惫的身躯向无尽的海底慢慢沉去。

在一片漆黑的海底,忽而有一身着道袍的长者迎着红衣仙子浮上来,将心跳已停止许久的朱雀轻轻揽入怀中。

垂眸睇着怀中陷入沉眠的仙子,他不禁露出一丝微笑,面带欣慰。

亿万年了...

你终于回来了。

像是一道流星划过,深沉的夜幕被撕开一隙裂口,无数光线争先恐后地自裂缝中涌出,一片刺目的白芒过后...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

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有的,只是一片混沌,无尽的虚无。

却已经有了神,和魔。

“大帝,七十二魔神来犯。”

跪在地上恭敬禀报的人,一身玄袍面容坚毅,竟是...玄虞?

那,那高堂之上,身陷一片金光之中,静受玄虞跪拜的人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随本座出征。”

他自高耸的玉阶从容步下,他行至哪里,光便跟到哪里,教人始终看不清面容。但从隐约的轮廓可以看出,定是位身姿绝顶,容貌无双的男仙。

只见他带领一众远古大神,烛龙衔烛为他们照亮前方道路,道路的尽头便是七十二个身高近百丈的巨魔。

谁是这无间宇宙的主?

神,或魔?

又有何分别。

正与邪,本就是相对的。

但那仍是一场惨烈的厮杀,浑身金光的男仙以身殉道,众神随之陷入沉眠。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混沌劈开,清气上涌是为天,浊气下潜是为地,而他——倒在了鸿蒙之中,天地之间。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僵硬;眼看着皮肉与地表粘连;眼看着心跳停止血液凝结;眼看着五官虚化指甲崩落...

天地,一片寂静。

神与魔都陷入沉睡,整个宇宙,只有他一人。

身上的毛发化为满天繁星,骨骼形成连绵起伏的山脉,遍布周身的血管扩张成为千川万河,血肉逐渐变色沉积成为土壤...他的意识,成为自然更替的秩序;他的呼吸,化为一起一落的潮汐;而他毁天灭地的创世神力,全都凝聚于他一双眼睛,左眼的眼珠化作太阳,眼白则为月亮,统领寰宇,主导万物。

在这漫长的演变中,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妻子,想起他一双儿女。

一死止千杀,本该是值得的。

却突生怨怼。

沉睡,总归还有醒来的一天;而他,将生生世世化作毫无意义的永恒。

这天地日月是他;这千山万水是他;这浩瀚汪洋是他;这一草一木是他;这风雨雷电是他...可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万千星尘皆是他,亦都不是他。

一死止千杀,本该是值得的。

可心底里,这隐隐而生的怨恨,究竟是为何?

在寂寥而无穷的贫瘠岁月里,他并未得出明确的结论,他只是很想,再亲近亲近他美丽的妻子;很想很想,再抱一抱他可爱的孩子...可怜他的小女儿,才刚刚降生,他甚至都,还未来得及给她取个名字...

他大约知道这怨恨从何而生,原是来自于...他对这世间无尽的眷恋。

他的五情是最后化形的。

一心分五官,五官化五根,五根生五情——喜、怒、哀、乐、怨。

这五种情绪分别化作五座仙岛:喜—瀛洲;怒—岱屿;哀—方丈;乐—蓬莱;怨—员峤。五座仙岛被远抛东泽大洋,而怒与怨,这两种负面情绪的破坏力极强,他在东泽的边疆设下一条可吞噬万物的无底海渊,将员峤和岱屿隔绝在外,以防其祸乱众生。

他觉得万无一失了,他终于可以安心的...化作所谓的永恒。

等等...

左眼眼珠化日,眼白为月...

那他的右眼呢?他的另一只眼睛,去了哪里?

他的另外一只眼睛...

就是你啊,

南袖。

本是一片白茫的识海豁然顿开,迷雾渐渐消散而去,对了,她根本不是什么朱雀,她是一只眼睛,盘古的眼睛!

这只眼睛,曾目睹他美丽的妻子于高台旋舞;曾目睹他的儿子第一次唤他父帝;曾目睹他的女儿第一次睁开眼睛...曾目睹天越来越清远,曾目睹地越来越沉陷。

目睹过数十万年混乱的陨石撞击,目睹过一场,下了两百万年的雨...

是了,我早就该疲惫厌倦了。

她倏地睁开眼睛。

一双墨瞳眸光流转,南袖仔细打量四周,原是在一座宫殿里。殿中的陈设很是朴素,她自榻上起身行至窗边,窗外是大群游来穿去的海鱼。一只巨鲸,吟出悠长的哼鸣,一个优雅的翻身露出了半截肚皮,随即摆尾扬长而去。

“那只鲸,在呼唤它的同伴。”身后传来一低沉的男声。

南袖蓦地转身,在看清男子面容的那刻,眯起了好看的眸子:“你是...那个算命的老道士?”

“正是在下,东海海神灏梵,拜见大帝!”他先是周周正正行了一个大礼,再起身与她对视,感慨一笑,“我就如同那只巨鲸,终于等到了同伴。”

那算命的老道实为远古以来,尚未陨落的最后一位海神。

上古时代,四海海神陨落,各海神身下坐骑入主四海,才有了现在为众人所熟知的四海龙王。灏梵为东海海神,只因接收到了盘古的遗诏,而沉入归墟,静待南袖的归来。

说起这份遗诏,原是盘古预料到归墟终将失守,而员峤岱屿迟早会有破境直入的一天,届时,必定群忿四起,天下大乱。

而他的另一只眼睛...将会是最后一道防线。

“你...现在还怨吗?”灏梵幽幽问道。

南袖垂眸不语。

“你怨恨那亿万年凄清的持守,你怨恨为何非得是你以身殉道,你怨恨世人的愚昧无知攻伐杀戮,你怨恨神明的虚伪自私冷漠无情...你时刻都在自问,你的牺牲,究竟有何意义...”他了然一笑,眸光幽深,“是吗,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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