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伯伦嘉蒂亚总结道,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再悠悠吐出来,“你的伊瑟·威尔曼虽然名义上是队长,其实掌管的范围有限得很。一百岁的精灵,还青涩得很。跟着我可以学到更多东西,怎么样,要再考虑一下未来的择业方向吗?”
她抽的烟很特别,没有尼古丁的气味,反而散发着柠檬草叶一样清新的味道。
“啊,对了,如果舍不得伴侣的话,也有一个办法。比如说,让伊瑟辞掉队长的职位,作为家属前来我的驻地,我也会很欢迎。人性化管理嘛。”
冰刃乍然出现,对着独眼对红发女海盗虎视眈眈。伯伦嘉蒂亚敲敲烟竿,再度大笑。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豆丁精灵居然都结婚了。下次我回来的时候,莫非都有小小豆丁了?欣喜之余,也有些惆怅啊。”话虽如此,她懒洋洋的神态却没有任何遗憾的痕迹,“不开玩笑了。实话说,这一次回来,除了照例和弗里格曼先生汇报工作以外,也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上回云外竹海的事,执法者的报告说那个主动引入暗影的男人,叫什么来着……莫成载对吧。报告说他逃过了追捕。但不久前,我们在世界罅隙侦测到了陌生的生命波动。”
“那是生命死亡过后残留的能量波动。分析后的结果显示,死者就是莫成载。”
莫成载死了?这个结果并不太令人惊讶。以他最后逃走时油尽灯枯的状态,死亡并不是一件怪事。真正令人重视的是伯伦嘉蒂亚接下来的话。
“莫成载这个人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些微弱的能量波动。如果不是我偶然经过,再过几天,那些能量波动就会彻底消失。所以,我唯一感到疑惑的是——他身上携带的暗影粒子去哪儿了?”
暗影粒子只会被驱逐,不会消失。这是一个常识,即便是光法师也只能将暗影粒子削弱,而无法真正让它们减少。唯一的例外就是林溪的能力。她使用的光芒似乎能够真正净化暗影。然而,出于不为人知的原因,佩雷尔乌斯不允许这件事被透露出去。也许是担心本就显眼的光法师更加成为三一会的目标。
既然暗影不会消失,那么莫成载死后,它们理应留在原地,或者向外扩散、侵蚀。但这些都没发生。它们就仅仅是不见了。
“也许是死神拿走了?”林溪提出一个最可能的假设。在莫成载的祈求下,死神巨大的虚影曾显露在云外竹海的天空中,这是无数人都目击过的事实。
“没有神降的痕迹。”提到死神的时候,伯伦嘉蒂亚很冷静,没有任何对神灵复活还要与之为敌的惊惧,“因此,我更倾向于认为,是有其他人接手了莫成载携带的暗影粒子。或者按照三一会的说法,是有人夺走了这部分‘力量’。”
这也有可能。三一会是一个古老的组织,而死神好像也很有一部分信徒。莫成载曾经掌管的势力,就有很大一部分被吸收进了三一会。
“这么说,”伊瑟沉吟道,“三一会的确掌握了控制暗影的方法,否则,在暗影入体的时候,寄主就已经死亡,更不说什么追求力量的增长……呵,短视的蠢货。”
精灵的嫌恶显而易见。真正经历过暗影危机的人,几乎没有谁不会憎恨这种邪恶。
“我也是这个看法。三一会一直在进行人体试验,试图驯服暗影。现在看来,他们的技术可能有了新的突破。”伯伦嘉蒂亚点头,“换言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加倍警惕。一旦掌握力量,三一会或许会有更多动作。有可能是更多挑衅】明目张胆的攻击和占领,也有可能……”
她的目光定在林溪身上。
“我听说他们对硕果仅存的光法师非常感兴趣。”
开头那么多交谈,都不如这句话让伊瑟的脸色变得快。他的神情刹那严寒如深冬,眼神里几乎要冻出漫天冰雪。、
但是,他在片刻沉默后,只说了一句话:“那么,他们大可以试一试。”
冰雪严酷到了极致,或许比燃烧的火焰都更加灼灼。
这个夜晚以悠闲愉快作为开端,最后却以慎重与思索作为结束。从夏天开始情绪就一直紧绷的精灵,最近好不容易有所松弛,就又被相关消息刺激得回到了严阵以待的阶段。林溪有点无奈地发现,他几乎真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说他紧张过头吧,他倒也还是会跟她开玩笑,会和她斗嘴,会捏她的脸颊、揉她的头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也貌似正常得很。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立刻肃着张脸,就差在脑门上贴一个“生人勿近”了。
因为没了单独相处的时间,艾莲娜很不高兴,但对象既然是尊敬的学长,她就只能自己待在一边生闷气,捧着手机埋头和林溪发消息。她一不开心就不说话,本来就冷清的性格更加沉默。偏偏尼尔还有事没事去招惹她,一定要惹到最后人家生气地追杀他,他才高兴。艾比说他就是抖M,转头自己就被揭短,说她在米德尔手里栽了两次,哪儿来底气说别人。把非洲黑足猫说得很憋气,天天早起锻炼身体,发誓有朝一日要一雪前耻。
如果说这样的气氛虽然纠结,但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也挺开心,那这份开心也因为巡逻者的几人而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氛围。那名叫沙利昂的少年似乎对执法者很是警惕,又对米德尔异常崇敬,因此总是和执法者一边小冲突不断。伯伦嘉蒂亚说他是绿妖精,少年时期在学院读书的时候,家人因为暗影侵蚀而去世。
“绿妖精是个生性温和的种族,大多擅长治疗和园艺。但那个孩子嘛……经历过不幸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对头的地方。反正你们不爽他也不用忍,怼回去就行了。”伯伦嘉蒂亚抽着长烟竿,百无聊赖地拨弄自己的长发,懒洋洋地说,“要说到比惨这种事,我们执法者才不会输呢。”
“这种比赛倒是输了比较好。”林溪扶额。
除此之外,爱丽丝和苏慎之的隐隐对立也令人有些担心。爱丽丝一反之前的甜蜜活泼,神情显得颇为严肃,还有些心事重重。她不再快活地随时“慎之”“慎之君”这么叫,恰恰相反,林溪撞见了好几次她和苏学长的对峙。那两人不太说话,却又在沉默中对视,那种凝重的氛围,就像是他们两人正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僵持不下一样。
但林溪清楚,表面一言不发的苏学长,私下其实也对爱丽丝的转变很困惑。他似乎有些想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又难以开口。甚至于,林溪觉得,他是在担心爱丽丝遇上了什么事。
“我觉得,也许我可以帮苏学长问问……”
她这么跟伊瑟建议。但精灵只是揉揉她的脑袋,对她摇头,让她不要插手那两个人的事。林溪不太赞同,但精灵总是跟在她身边,那种紧张不已、却又不想让她察觉的状态,看得她心软,就不忍心和他意见相左。
直到为期三周的竞技会——也就是特殊组原本的三周休假,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一大半。到倒数第二天的一个清晨,伊瑟有些事情要处理,林溪总算可以一个人溜出去到处走走。
她找艾莲娜吃了早饭,又跟艾比玩了一会儿(撸猫真的太让人割舍不下了),最后打算去树林那边摘点花就回去。就是在穿过树林、绕过山坡的地方,她碰见了苏慎之和爱丽丝。
天气晴朗的上午,山里到处是绚烂如烧的树叶,在阳光里显得十分通透。然而,在溪流对面交手的两个人,却让这片宁静优美的景色平添许多肃杀之气。
当啷啷——
林溪捧着花,眨巴着眼睛看他们打来打去。相似的长刀、相似的反光,还有她这个刀剑的外行也能辨认出的招式的相似。她恍然想起来,据说苏慎之原来是在绫小路家长大的,那么很有可能,他和爱丽丝有相同的师承。只是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才让这对青梅竹马多年以来都僵持不下。
“苏慎之,你究竟要干什么?”
这是爱丽丝第一次用这么不留情的口气说话,还是对她一直喜欢的青梅竹马。她姿态轻灵,挑起刀光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还隐隐透出些许恼怒。
“你遇到了什么?”
苏慎之架住她的攻击,冷淡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掩不住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