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霍斯曼会先一步扭断他的脖子。
衣服下伤痕累累,根本辨别不出新伤旧伤,布满血渍的疤痕让女孩吓地直接闭上眼,颤抖地问,【附……附近有医院吗?】
医院?那是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库洛洛说,【没有。】
她咬咬唇,借着他的身体微微挡住自己。
——这个距离近到已经突破他的底线了,正当他在全力克制自己不要推开她时,听见她向霍斯曼求助。
【能……能帮帮他吗?】
霍斯曼懒洋洋地眯开眼,浑浊的眼睛在他们身上逗留了一圈,仿佛在蔑视两个做戏的老鼠,然后又对上女孩的眼睛,慢吞吞地说,【当然。】
【不……不用了!我觉得还好!】宫本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反正这家伙已经没哭了,也算是哄好了吧?
于是他准备和宫本一起离开。
——他的衣服被拽住了。
泪水再次在眼框中打滚,她吸了吸鼻子,似乎……不,是肯定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别……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求求你们……】
……?
***
他和宫本被留了下来了——作为那个外界人的玩具。
【玩具?】宫本听到他的措辞后愣住,随机晃了晃手中的面包和牛奶,开玩笑地说,【只要每天都有这种东西吃,别说是玩具了,就算是狗我也愿意当。】
他一边送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一边狼吞虎咽地消灭到手中的食物,用通用语说到,【他承诺我们下次来交易的时候可以得到一次豁免权。】
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威胁——如果拒绝的话绝对会当场化成灰,所以没有选择权。
【总之我们的任务就是安抚她,讨好她。】宫本含着吸管瞄向缩在床边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们的外界人,声音含糊不清,【话说……霍斯曼到底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
霍斯曼在楼下,但他很放心把他们放在一个房间——这是当然了,食物和豁免权的重量怎么都比陪一个小女孩聊天更有分量,只要智商在线的人都不会主动去把这个交易搞砸。
——更何况命也捏在他手里。
见他们的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她迷茫地眨眨眼,【我……我听不懂,是食物不够吗?】
说着她连忙将身边的面包和牛奶往他们的方向推了推,这种主动放弃食物的行为在流星街简直比送死还要稀奇。
宫本毫不客气地接收了,借着拿东西的机会,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咬了口面包笑嘻嘻地说,【你和霍斯曼什么关系?】
或许是因为同龄人之间比较好沟通,或许也因为他们的留下让她感到安心,女孩毫无防备地说,【我不认识他,我是突然到这里来的……那个人……他好凶。】
【……真凶起来你还能活?】他接过宫本递给他的牛奶,用通用语小声嘀咕了一句。
为了挖掘出更多信息,他和宫本配合着套话。
生活环境,成长经历以及……“个性”。
【哇……你不是外界人!】金发碧眼的男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自己的同伴新奇地说,【你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糟糕了。
果然,等琢磨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后,那双与宫本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睛里顷刻间腾起雾气,她瘪瘪嘴,惶恐无助地哭出声来,【回家……我要回家……】
宫本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要完”的表情,朝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楼下传来的咳咳声让他们两个打了个激灵。
霍斯曼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面无表情地吸了口牛奶,【闭嘴,你是想我们死吗?】
她抽抽搭搭地盯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哭一下他们就会死,又或者……她不知道“死”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表达,【你再哭我们就立刻走。】
哭声蓦然止住,她泪眼朦胧地捂住嘴,面露哀求。
很好,逃过一劫。
***
从此他和宫本的身后多了个尾巴,跟着他们楼上楼下地跑,就连晚上睡觉三人也是睡在同一个房间——这是最开始那几个晚上,发现她每次都会缩在他们房间门口的地板上睡着后霍斯曼做下的决定。
唯一一张床当然是留给她的,他和宫本睡地上,就算她再无害,但陌生的气息让他们两人根本没有办法睡安稳,很久之后这种情况才稍稍改善。
与之相反,她在他们面前会很轻松。
聪明,敏感,察觉到他们的排斥和戒备后,会主动保持一个让双方都有安全感的距离,但同时也对他们毫无防备——这样柔软无害的存在时间久了多少能让他们偶尔松懈一下。
而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迫不及待的、小心翼翼地再靠近他们一点,直到他们再次竖起尖刺才会停下。
食物和水由霍斯曼提供,她就像被豢养的宠物,从没有踏出过巢穴一步,长期的交流让她知道流星街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仅仅是门口那漫山遍野地的垃圾山就让她不敢乱跑。
这就导致了他和宫本也没有办法离开,哪怕霍斯曼偶尔去交易所,他们也不敢偷偷摸摸跑掉。
他们早就想走了。
这里太安逸了,会渐渐磨灭掉他们的危机意识,仅仅依靠两个人互相训练是没有办法缓解的,一旦这个女孩不再需要他们,被磨平了利爪和獠牙的野兽在流星街还能生存多久?
可即使她不再排斥霍斯曼也依旧很怕他,那个性情古怪喜怒不定地老头总是会在她说错话或者做错事的时候突然怒气暴涨,等把她吓成瑟瑟发抖的兔子后,又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们。
她察觉到他们的想法,开始讨好他们,尽可能地想让他们呆久一点,甚至有些疑惑——外面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离开?
于是“玩具”和“主人”的身份颠倒了。
但这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在严格遵从着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的流星街,善意原本会让一个人成为最好欺骗的猎物,但她很走运地活在霍斯曼的庇佑下。
于是她的善意和纯粹变得有侵略性、攻击性,比最尖锐的利器还要可怕。
他和宫本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每天都被这条尾巴一点点瓦解防御的堡垒。
日积月累,变成一个规模恐怖的窟窿。
【喂,库洛洛,外面的世界……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吗?】
宫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孩已经睡着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说通用语时根本不用压低声音,反正就算被听见了她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是害怕吵醒她。
她似乎怕自己会把自己的世界忘记,又或者怕他们觉得呆在这个枯燥无味,常常会分享些那个世界有趣的人和事。
【你不是就从外界来的吗?】他反问。
【我那时候才五岁,连怎么来的都不记得。】宫本嘀咕,【能把语言保留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他想了想,说,【都不是一个世界,有什么好比较的。】
【真好呢……刚来就有霍斯曼庇佑。】明明是羡慕的话语却被同伴夹杂着恶意说了出来,【我那时候可没有这么走运。】
他无声地笑了笑,【至少你能活下来。】
而她只要踏出霍斯曼的巢穴,就会死无全尸——只能一辈子当一只“医生的宠物”。
宫本沉默了两秒,又说,【今天……她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没有察觉到,察觉到后也没有想杀她。】
原本躺着的身子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一手撑在地上,看向对面的宫本,【你在开玩笑?】
那双阴翳的绿色眼眸正死死盯着床上的女孩,然后缓缓将目光移向他,金发碧眼的男孩被夜色陇上一层黑纱,黯淡无光。
他面无表情地比了个口型——【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他点点头,又重新躺回去。
温水煮青蛙……但谁是温水?
安逸的环境?还是……这个女孩?
***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安分守己,表现地像是格外喜欢这个安逸的环境,足以打消霍斯曼的戒心。
离开的机会很好找,只要等霍斯曼再次去交易所就可以了。
然而……